王刚油画《天地间的老万头像之四》
王刚油画《天地间的老万头像之四》
历练:对抗社会颓风 “悟道”人间大爱
走进王刚的工作室,记者发现,除了诸如油画《大黄河》之类少部分山水题材的画作外,其绝大部分作品都是表现农民工的《老万》系列。
“那种奇妙而大胆的构思,新颖而极具张力的表现风格所透出的艺术感染力,使得每一幅作品都能让人感受到强烈的心灵震撼……那铁色的、土色的、古铜色的、腐石似的,硬邦邦的一颗颗农民工的头颅,带着微笑、痛苦、麻木、挣扎、抗争的种种复杂表情,在重重地戗击着地球,戗击着人们的心灵——虽没有伤口,但那种沉痛感却仿佛可将这个时代最为功利的灵魂送进坟墓,任其在墓穴里检讨自我,反省社会,继而重新认识前世今生。”这是记者拜读过王刚作品后的真实感受。
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策动力,才使得王刚塑造出了这样一大批看似颓废的、腐朽的,其实却是振奋的、不朽的农民工形象的呢?
“因为从艺术与精神分析的角度来讲,单单的方法论是说明不了问题的,艺术作品从来都是社会与人生,文化与人性等因素交融而成的矛盾统一体的派生,所以,要了解这一问题,恐怕必须得从王刚的社会阅历及人生价值观的形成说起”——
王刚,祖籍山东,1951年生,“家谱上的名字叫颜道春”,从小热爱美术。因为他小的时候父亲是教师,奶奶也宅心仁厚,且“1966年以前,他的家庭生活也还比较殷实,所以家庭的影响对于他乐善好施的大悲悯情怀,和仗义为人的性格的养成不无影响”。
“我们小时候,要饭的人很多,只要要到王刚家门口,王刚和他奶奶就会给” ……“我们都是在郑州幸福路小学上的学,王刚给同学们的印象是宽厚、坚毅、刚强,乐于助人,知恩图报。” 这是王刚孩提时的玩伴们的记忆和评价。
“王刚很倔强,也很敢于反抗压迫。”文革期间,因为家里被打成了黑五类,身处社会底层,王刚遭受了不少屈辱和不公待遇。“那时,偶尔就会看到几个人一起打他一个,他也不跑,就站在那里,大眼睛狠狠地瞪着对方……1967年,他父亲被关押在工作单位生了病,他就喂了40只鸡,隔三差五炖鸡汤给父亲送去。看守他父亲的人员每次都要掀开饭盒审查一番说几句风凉话,有一次送的鸡汤被看守人员打翻,王刚一怒之下带着刀去给爸爸送饭,那人以后再也不敢掀开饭盒审查了”……
1970年1月,王刚作为老三届中学生到郑州郊区沟赵知青农场务农,拉犁耕地、拉车运粪、运砖、打井是那时的主要“课程”。“那个年代的青少年都有一种英雄情结。”王刚笑着说:“那年打机井打到14米深时,钻头断到井里了,我腰系绳索下到井里取钻头,因为井口停止注水,导致突然蹋方……当我好不容易被拉上来后,带队的贫农代表双手捧着一大碗白酒,像敬英雄一样敬给我喝,还有一群贫农也都兴奋地憨笑着手捧酒碗围住我,跟我碰杯,那种感人场面我一辈子也难以忘怀”……
王刚告诉记者,他能够与画家这个词结上不解之缘,完全得益于1971年的一个偶然机会。“那年底,我被分派到郑州国棉五厂车间劳动,期间,厂里办板报搞宣传的任务落到了我的肩上。由于板报办得好,次年便我被当作黑五类家庭中可教育好子女的典型,推荐到郑州师范学校上大专,学的专业就是美术。1974年大专毕业后,我被分配到郑州国棉三厂子弟中学担任美术教师。在中学任教的后几年里,我经常白天被抽调到省里搞创作,晚上回到学校义务辅导美术组的学生,直到深夜才回宿舍睡觉”……
“我一直是在凭一个底层人的身份和力量、以美术创作的形式,与社会的颓风作抗争……”王刚说:“来自死亡的威胁,让我深刻地理解了人生与社会……其实,人一来到世上就注定了要面对死亡和生活,死亡的过程是短促的,它所能够涵盖的因素几乎可以确定,而生活的过程所要面对的因素却是无法确定的。但也却是这些无法确定的因素,促成和决定着人世间的各种价值取向及人生那一短促死亡的意义。”
“你的人生价值观和艺术审美观的形成与完善,应不单是来自于你对曾历经的社会颓废之风的反抗,也更源自于你对底层民生大爱振奋的感动。而‘颓废’与‘振奋’、‘反抗’与‘感动’这两对矛盾体的碰撞出现,及完美的统一结合,才使得赖以表现底层社会精神(甚或说是基础社会精神)的那部分艺术潜能,在你的画笔下得以超常发挥。是这样吗?”对于记者先入为主、猜想试的分析总结,王刚却予以了肯定。
王刚说,有两年之久他曾在濒死的病痛中煎熬,两年时间里他想了很多,感悟了很多。其中包涵着真诚和惆怅,囊括着悲悯和迷惘,更感动着关爱和善良。
“那是1976年暑期,郑州市教育局组织他们到林县(今安阳林州市)写生,期间,他意外受了重伤——肝脏破裂。”王刚告诉记者,因为适逢唐山大地震,各个医院都必须留出空床,等待唐山运来的伤员,所以他没能入住医院,于是,也就在家中靠服中药疗养。当时其妻赵琳与之刚刚确定恋爱关系,却始终不离不弃地陪伴在他身边,他不忍心拖累赵琳,说要分手,赵琳说要分手也必须等到他病痊愈了……
“与病痛抗争的两年里,我曾不止一次地回忆起自己幼年险些溺亡在深池中、在农场差点英勇牺牲在机井里,回味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进而思考起人生的价值与意义。”王刚说,他也曾无数次回顾,师范毕业前夕,他们到林县尖庄公社为期4个月的采风时,一个同学患了重感冒,发高烧,他们寄宿的那家的大嫂看他身体虚弱,就把家里下蛋的两只母鸡杀了一只,给他补身子,“她家两个可怜的孩子闻到了香味,一边哭腔喊着妈妈,一边敲门,可大嫂就是不开门……那鸡肚子里有很多没长成的鸡蛋呢……农民的朴实、善良在我头脑里留下了挥之不去的印象”……“生活中无法确定因素,让我遭遇了社会颓风带来的心伤和迷茫,同时,在对抗颓风中又让我深彻地感受到了来自社会底层的人间大爱。种种既对立又统一的综合因素,决定了我后来的艺术审美观和艺术价值的取向。这一取向也便决定了我实现人生价值的努力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