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新生代农民工的情感世界——
幸福,我们更渴望
核心提示:他们是这样一群80后、90后:来自农村,却几乎没有下地劳作的经验;念过书,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早早告别校园;他们努力变得和城里的同龄人一样——染发、玩网游、穿各种“潮牌”衣服,却依然显得和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他们分享农民工这个共同称谓,可又彼此隔绝,怀揣只属于自己的故事。他们的情感世界,需要我们用心聆听。
谢凯又一次站在外来劳动力服务中心的门口。
这个过完年刚从家乡贵州安顺的偏远山区来到杭州的年轻人,背着山寨耐克双肩包,染着金黄色夸张发型,耳朵上是闪闪的耳钉,肥大的牛仔裤上,膝盖部位被刻意打上了补丁。
只有略显不安的眼睛透露他的年龄——这个去年才高中毕业、第一次外出打工的男孩子,今年只有19岁。
建筑工地小工、酒店门童、流水线工人,谢凯的尝试五花八门。“不是工资太低,就是太辛苦,最重要的,是没人看得起你,心里不舒服。”这个手握高中文凭的年轻人,从大山深处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却发现曾经以为只要改变地理坐标就能换来的新生活,就和自己缓缓吐出的烟圈一样,近在眼前,但虚幻而不真切。
感叹 融入城市不容易
从家里出发,步行1小时,坐4小时班车到安顺市区,登上凌晨2时启程的火车,整整24小时后,谢凯终于来到杭州——这座原本只在书上见过名字的城市。
“睁开眼,看到这么多人,这么多车,热闹得很,觉得自己来对了。”谢凯说这是他对杭州的第一印象。下了火车,他就在火车站外的地上枕着妈妈准备的包裹袋睡着了。他是被天刚蒙蒙亮就汹涌而来的车和人吵醒的,而他起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扔掉随身携带的那只塑料包裹袋,转身在路边的小店里花35块钱买了只假冒的耐克书包。
这是谢凯第一次离开自己的家乡。即便如此,在他过去的19年农村生活里,他也没有正儿八经干过一次农活。因为,父母原本给这个家中长子设计的是另外一条道路:念书,考大学,留在城里工作。
“没心思念书,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还是早点出来闯一闯。”在年轻气盛的谢凯心里,读大学并不是留在城里的唯一办法,甚至,他觉得自己完全有可能提前实现这个目标。
在劳动力服务中心,谢凯是很容易引起注意的那个人——他一个人蹲在院子里的长廊上,一头黄发桀骜地竖着,白色耳塞连接着手机与他的世界,间或抽烟,和其他人扎堆站着,共同迎接一次又一次的挑选与被挑选的人相比,他显得与众不同。
这样的与众不同,并没有为他找工作带来好运气。
“明明我的学历不低,要求也不高,可找的那几份工作都不靠谱!”他一一细数3个多月来自己的经历:建筑工地是靠力气立足的,他从小没干过重活,第一天没做结束就离开了;上工厂流水线做,自己就跟机器人一样,连喝水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太不人道;酒店门童是干得最久的工作,将近一个月,可那是“伺候人的活,太憋屈”。
除了工作不好找之外,更让谢凯想不通的,是这座城市难以融入。明明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尽量“洋气”了——染了头发、打了耳洞、甚至买了两套在城里看来颇流行的衣服——可大家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他是“外地人”。
“好像永远都不可能真正和他们一样。”他小声嘟囔着,语气里的失落,远超过找不到合适工作带来的不甘。
谢凯的这种感觉,几乎能引起所有新生代农民工的共鸣,即使是从小跟着父母在城市里长大的人也不例外。
“这大概就是我们这群人与生俱来的乡土气息。”1981年出生的王超是四川乐山人,可自打记事起,他就和父母一起在温州生活,“和当地的孩子一起上学、一起工作,温州话也多少能说一点,可感觉还是不可能和他们一样。”初中毕业后,王超就进当地一家企业做工,即便说起自己时不时就能感受到的排挤已经“云淡风轻”,可他的自嘲之下,依旧是一颗敏感的心。
调查显示,超过70%的新生代农民工认为自己“与所在地城市居民地位上有差异”。游离在城市与农村之间这种强烈的不安和迷茫,时刻笼罩他们的内心,“城市边缘人”的社会角色,让他们面临着巨大的心理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