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觉得对不起孩子。上大学的时候,1个月只能给他200块生活费,都不知道他吃不吃得起馒头。”
从东北的农村出来后,夫妻俩就靠着报刊摊把两个儿子拉扯大。他们每天凌晨3点起床,去拿报纸。要是不戴棉军帽,哈尔滨的冬天能把耳朵冻掉。生意好的时候,一个月能赚2000元,顾客少的时候,卖不出去的报纸还得自己赔。
现在儿子工作了,赵父赵母终于松了一口气。儿子提出把他们接去云南,他们却坚决不同意。
“我跟他们说,你们踏踏实实上班,我们每个月卖报纸,多多少少还能挣点钱。等到哪天你们没路走了,回来还有口饭吃。”
听着赵母一股脑的倾诉,李赞群没忍住,抱着她一块儿哭了。
“漂一代”的无奈
从小早起帮着卖报纸的赵起生,其实深知父母的辛苦。
但是一张机票还是他的奢望。
他工作的地方,是靠近缅甸边界的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云南到黑龙江,在中国地图上直直地从西南角画到东北角,是一段超过3000公里的路程。
只有过春节,赵起生才有机会回趟家,这一回,路上就要花将近一周的时间。
“先坐长途大巴,开一晚上,住一宿,坐公交车去火车站,然后坐火车到北京,38个小时或者54个小时,然后再住一晚上,去车站再买火车票,再坐一天。”说起回家的行程,他熟悉得能流利地背出来。
每次得知家乡父母突然生病,都会让赵起生特别难过。“我刚工作,弟弟一直在外面打工。”
他也想过把父母接过来同住,但是父母到了云南,连个能说上话的人都没有,想来想去就算了。“其实我们也不是哈尔滨人,没有正常的住房,在哪儿打工就在哪儿租房,一直过着这种飘泊的日子。”
目前,667个大大小小的心愿里,80多个已经实现,90多个心愿正在到达的路上。李赞群的一位志愿者朋友,在单位做财务工作,工作量总是很大。有时一行人早上6点就起床出发,任务结束之后,每每要打的赶着上班。有时候车费要花费上百元,甚至不得不请假。
活动中,也有网友不认同尽孝能代替。
身在新西兰的杨小姐给许愿者留言说:“我一年至少回去看我妈妈两次,怀孕挺着大肚子都要回去。请你回去看看你的父母吧,人生不要留下太多遗憾。”
实际上,筹备阶段,黑龙江的志愿者组织并不看好这种形式:自己的父母亲为什么要让别人来看?会不会有反作用?
全国志愿者联系人孙丽跟他们解释:“就拿我自己来说,也是长期在外,因为各种状况才不能回去。不可能每个人大学毕业之后都回到自己家乡,客观条件也不允许。”
孙丽觉得,身为儿女,不可能不回家看望父母,只不过限于客观原因,总不能轻易成行。通过和许愿人打交道,她常常能感受到他们心里的愧疚。“志愿活动一方面也是减轻他们的心理压力,让他们感觉到安慰吧。”
陈建华接到母亲的电话,很久没听到母亲笑得这么开心了,陈建华却忍不住哭起来:“妈妈,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能陪在你身边。”
“很好了,我今天已经非常高兴了,不能怪你。”
母亲住院时,陈建华和妹妹轮流来北京陪护,母亲出院后,她们只能回福建。“妹妹是初中老师,正在带初三毕业班,想请假都没办法。我自己开了一家药店,那段时间要办很多手续,自己又在考试……”
“我当时许愿的时候,希望志愿者能够经常抽空去陪陪我妈,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志愿者也只能去一次两次。”陈建华想把妈妈接回福建,她却不肯,深怕老伴病危时自己不在身边。
6月20日,全家人又赶到了北京。十天之后,父亲去世了。“等妈妈情绪稳定一点,就把她接回来。”
去黑龙江时,李赞群带上了六岁半的女儿。不经世事的女儿弄不懂,为什么大人们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她只是开心地舔着冰棒,捧着漫画专心致志地看。
李赞群看着自己的宝贝独生女,面临着一个忧伤的事实:现在的老人们,就是将来的我们。
她不禁想到,将来我们以什么方式面对这个问题:“我们老了,孩子能在我们身边吗?是否现在就该打算好,老了就到敬老院养老?还是让孩子回家乡找工作,守着两个老人?”
没有人告诉她答案。
实习生 苏希杰 本报记者 庄庆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