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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神舟九号发射成功,刘洋正式成为第一位进入太空的中国女性,也使全球57名女性组成的女航天员队伍中,有了第一个中国人的名字。她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而是一批优秀的中国女飞行员队伍,以及十数年的艰苦训练,成就了这次举国瞩目的飞天之旅
本刊记者/刘炎迅
6月15日,神舟九号飞船预定驶向太空的前一天,空军指挥学院大校军官萧邦振在北京空军指挥学校内对《中国新闻周刊》笑言:“不是我眼光好,而是她们确实优秀。”
2009年,萧邦振出版了一本介绍中国第一批至第七批女飞行员的书,名为《飞上天的花儿》,在第七批飞行员中,他选择了两个人:刘洋和王亚平。
三年后,这两位第七批女飞行员的代表,恰好正是中国的第一批两名女宇航员,而第一批女宇航员候选名单的15位成员,也全部来自第七批女飞行员。
6月16日18时37分,随着神舟九号发射成功,刘洋正式成为中国第一位进入太空的女性,也在全球57位女性组成的女航天员队伍中添上了第一个中国人的名字。
出生于改革开放伊始之年
第七批女飞行员几乎全部出生于1978年。在一篇自述里,刘洋这样定义自己出生的年份:“我出生于改革开放伊始之年。”
这批女飞行员,是中国空军在文革结束后招收的第三批女飞行员,也是第一批清一色独生女的飞行员。她们当中的大多数,在选择成为飞行员时,仅是一时心动。
刘洋也不例外。
1997年,她在准备高考时听了一场航空公司的招飞动员报告,该公司列出了优厚的工作待遇和极期苛刻的条件,在中国读完大学后还会由公司送到澳洲接受培训。刘洋十分神往。无奈,这家航空公司只招收男生,不招收女生。她有点不服气:“凭什么认为女的就不行!”
没多久,空军招收第七批女飞行员的消息传来,由于刘洋的身高、视力等都初步符合条件,刘洋的班主任立即帮她报了名。空军女飞行员每隔八年才招收一次,其选择标准较航空公司也更加严格。
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招飞局济南选拔中心(以下简称济空中心)负责这次招飞工作中山东和河南地区的选拔。6月12日,计划科科长连毅飞向《中国新闻周刊》展示了《济空1997年山东省女生心理选拔测试》分数登记表,刘洋和王亚平两人的总评一栏都是:“优秀”。
时隔15年,当年的济空中心主任、全程参与招飞工作的程学哲还对刘洋和王亚平二人印象深刻。
程学哲告诉《中国新闻周刊》,飞行员的体检极其严格,包括眼科、外科、耳鼻喉科、内科、血压、心脏等主要几项。此外,由于飞机驾驶舱空间有限,对身高和体重也要进行筛选。一些平常感觉不到的问题,都可能会对飞行任务的执行起到很大的决定作用,“比如耳鼻喉,在高速飞行的高空,机舱内会产生巨大的重力压迫,会对耳鼻产生很大的承受力。”
初选的一万名学生,第一轮筛选后,只留下一千名左右,其中,女生只有200名。1997年春天,他们汇集在济南接受第二轮筛选,共有136至141个项目,除了对此前的项目复查外,还增加了心电图、脑电图、转椅测试、心理测试、飞行模拟器操作测试等。
程学哲介绍,这一轮其实是与飞行员相关素质的测试,也称为职业选拔,要测试年轻人的心理素质、复杂情况快速判断的能力、双手协调能力、抗眩晕力、模仿能力以及瞬间记忆能力等。
程学哲还清晰地记得,那次心理检测分两组,一组是动作操练,一组是面试,满分均为6分,大部分学生的成绩都在4分左右,好一点的有一个6分,或者两个5分,而刘洋和王亚平都是双6。这也是程学哲印象深刻的原因,“得双6的孩子很少很少”。
测试现场的王亚平黑黑瘦瘦,程学哲听说她会武术,就笑着对她说:“耍耍看嘛,别光说不练。”王亚平不含糊,当即作了几个武术动作,有板有眼,动作麻利,人显得很泼辣;刘洋则“走起路来就像个小运动员,脚尖一踮一踮的,敏捷、灵活”。
体检考官的那些老飞行员当时评价说,这批孩子中有七八个颇具灵气,“能飞出来”,在空军中,这是相当高的评价了,“其中就有刘洋和王亚平”。
在这一轮筛选中,1000人里通过的约有400人。
1997年高考结束,文化课成绩达标的通过第二轮筛选的学生,还要接受第三次体检。这次体检之后,济空中心的正式录取结果是:13人。
刘洋和王亚平,正在其中。
开学后,程学哲还特地去了一次飞行学校看这批孩子,当时看到刘洋和王亚平腰杆笔直地站在队列里,“已经有点军人的模样了”。
航校里的“文艺女青年”
第七批女飞行员共有37名学员,全部在长春飞行学院学习,如今这所学校已经更名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航空大学。
航空大学里的飞行员训练不分性别。除了要学习和其他大学一样的文化课程,航空大学为训练飞行员,还设置有军事课,包括理论、技能、战术、野外综合训练、实弹射击、器械体操等。军体课平均每周要上三至五次,这些此前柔弱的女生,从此要练习引体向上、旋梯、固定滚轮、单杠、篮球……这些课程的目的,“是要使她们从一名普通青年,转变为军人、飞行员。”第七批女飞行学员当年的队长王贵全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王贵全还记得,王亚平的长项是中长跑,有一次与男学员一起训练,得了女生第一、全体第三名的好成绩。老师们对她的评价是,“朴实、能吃苦。”
王亚平还有个特点让当年的老师们赞叹不已。
“同学里谁生了病,王亚平总会第一个过去倒上一杯开水,”第七批女飞行员的教导员张春说,“她总是乐呵呵的,让人感到轻松。”王亚平因此被选入学校的“精神委员会”。
刘洋的高考成绩在37名学员里排在前5名,于是,她在入学之初就当了三班的代理班长。张春印象中,刘洋的外语成绩特别好,经常帮助其他同学补习外语,大家都叫她“小教员”。
入学一个月后,刘洋就“升官”了,从代理班长升为学校军人委员会的主任,原因是,“这个孩子特别爱思考,经常提些合理化建议,说话也很有条理,很稳重。”
刘洋也有短板。她的身体素质并不拔尖,后来刘洋自己也说过:“飞行员是一个精神、意志、脑力和体力并重的职业……与同期入伍的体育生相比,我远远地落在了后面。”
这也使得刘洋对最初的航校生活感到迷茫。“到处都是规矩、纪律,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一不小心就得受到批评,每天的生活单调而枯燥,周而复始一成不变……齐步,正步,跑步,一切都要从头学起,为了一个摆臂,在烈日下一站几个钟头,奔跑、跳跃、单杠、吊环,累到手发软,腿发抖,冬天一身冰霜,夏天满身泥汗,手上的茧子掉了又起,起了又掉,这就是我曾经千百次设想过的军校吗?”
刘洋将这些想法写信给她的朋友。得到的回复是:“你知道我们是多么羡慕你吗?其实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一座玫瑰园,当我们还在苦苦寻找自己的玫瑰园时,你却早早地拥了一片沃土。你只需努力浇灌它就能满园芬芳……快打开那扇遮住你双眼的窗户吧!”
友人的来信给了刘洋莫大的鼓励,她开始努力改变自己并接受军营的生活。“我不吝惜用汗水浸湿跑道,在每一次气喘如牛、步履踉跄时,都咬紧牙关决不放弃。在每一个酷暑的傍晚,在每一个寒冬的清晨,我一圈一圈地奔跑,决不放弃哪怕半米的距离,我努力去理解这苛刻而单调生活的内涵,慢慢适应了这里的一切,并渐渐爱上了这身绿色的军装……”后来,在航校组织的英语演讲比赛中,刘洋把这些感受写成文章,题目就是《寻找生命中的玫瑰园》。
事实上,刘洋最初的迷茫没有经历多久,以至于他们当年的军事教员龚恩洪如今回忆起来,对刘洋的印象只有“能吃苦”“闷头练”。
在业余时间里,刘洋还是个“文艺女青年”,她喜爱阅读、写文章,还爱看书法书。
若说第七批女飞员与之前几批最大的不同,就是她们都很活泼,不时还会有些调皮的点子。比如,为了调剂单调的军营生活,她们每周末会在宿舍里举办自己的时装秀,宿舍走道就是她们的T台,观众就是自己,一群梳着短发假小子,你穿我的裙子,我穿你的大衣,春夏秋冬,四季交错,都利用这段难得的自由时光尽情地释放平时被约束的个性。突然,“观众”们齐声拍手大笑起来,原来,一个模特身穿摩登的小短裙,脚上却还套着一双黄胶鞋。
这一批37名女学员中,2001年毕业时,“飞出来22人”,王贵全说,这些孩子到了部队后,大多成为飞行班组的机长,“机长需要全盘统筹,责任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