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把刀2011年凭电影处女作《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以下简称《那些年》)红遍华人世界。《那些年》之后,“导演”九把刀似乎瞬间低调下来。你所能在报纸杂志上看到的消息,大多是“作家”九把刀四处巡回,卖卖新书,来一场激情洋溢的“人生就是不停地战斗”的演讲,然后在微博上交流感受。比如,本周二,他到广州外语学院做了一场演讲,感受至深的是:“不得不说,演讲了快四百场,正妹密度最高的就是广外新闻系,素质之强,又很有礼貌,简直让我很想在广外新闻系直接开一个针对性超强的试镜大会啊!”
实际上,“导演”九把刀没闲着:为三部电影做监制、为第二部执导影片“练兵”。为什么才拍了一部电影就跑去做监制?悄悄准备的电影作品到底有什么神秘之处?这两年的他,对于拍电影这件事又琢磨出什么东东?日前,九把刀在广州忙完一系列演讲、签售活动后,接受了南方都市报记者专访,回首《那些年》的经验,直面当下的状态。不时语出惊人,不时又会挠头苦想,但总是神采奕奕,充满激情。态度简单而又直接,爱战斗的本色,如同爱正妹的本性一样,依旧不改。采写:南都记者 陆欣 实习生 罗初宜
对话九把刀
A
《那些年》总结报告
“如果倒回两年半前的话,我应该可以顺利阻止盗版”
南方都市报:过去这两年,有没有静下心来回头看看《那些年》,自己做一些总结?
九把刀:其实有点怕这样子……我越想越心惊,越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事后来看,当时靠直觉做的几个决定都是对的。
南都:哪几个决定?
九把刀:比如用陈妍希;在很多个男生里面选了柯震东。这种直觉通常是出于一种爱,我喜欢陈妍希这其实没什么好解释的,喜欢她就用她;喜欢用柯震东那就用柯震东。我后来会想,如果当初用别人来演柯景腾,还会不会是一样的结果?再比如,拍摄时都没有遇到一次台风,只碰到一次雨天,但那在可忍受范围内。一切都异常顺利。我觉得,这几乎不会在下部拍片过程中发生,太顺利了。
南都:这些想法,是我现在问你才想的,还是之前就想过?
九把刀:我曾经跟陈妍希聊天时,聊到过类似的东西,回想起来真的很可怕。这种(拍片)方式几乎不可能再复制一遍。你可以复制一遍你对电影的热情和认真,或许能得到更充裕的预算等等,但你可以复制幸运吗?很难。就算幸运可以复制,还有一点是真的走不回去的:《那些年》的成本非常低,“小成本立大功”这类事情永远回不去了。现在,什么都涨价了,很多台湾电影在开拍,大家都去抢人才。
南都:当时《那些年》在大陆上映,因为各种原因你的情绪曾经有过很大的波动,这是新导演不熟悉大陆的反映。后来有没有觉得自己当时有些动作可能会过激?
九把刀:“震撼教育”。至于是否过激,其他部分倒是还好欸,我只是后悔一件事情———盗版。当时我不晓得盗版怎么流出去,后来我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但我没办法公开说。可以说,盗版改变后来很多事情,所以以后我在对待影片的保密和控管这方面,会更加严肃。让我极为纠结的是,那个盗版是个假的盗版,“残障”的盗版。当时我很怕大家以为那是个完整版,其实并不是。
南都:关于片子被删减这件事呢?
九把刀:当然会不快乐———哪有会快乐的,因为我不是一个商人啊。但它在大陆上映,就非得剪成最后这个样子,我也改变不了那个状况。但如果时光可以倒回两年半前的话,我应该可以顺利阻止盗版。不过,我反而庆幸,拍《那些年》时完全没有想到它会在大陆上映,所以才会拍成那种自由奔放的样子,一个最初衷的表现形式。比如打飞机那些桥段,其实在台湾也有两极化的评论,但在香港几乎是“一面倒”。因为香港观众看多了合拍片,香港电影中原本许多自由奔放的形式反而消失了,忽然有这种,他们就被吓到。如果是王晶拍,有可能被批评,“他又在搞这些”,但一个新导演拍出来,他们会觉得他本来就是想要这么拍。
B
从自己的《那些年》到别人的《大尾鲈鳗》
“等你获得超高票房的时候,所有的称赞都会变成批评”
南都:今年,邱瓈宽执导的电影《大尾鲈鳗》打破了《那些年》在台湾的4.2亿台币(约合人民币0.9亿元)票房纪录,是不是很多记者都追着问你的态度?
九把刀:他们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因为我早就看过片子,在网络上发表了称赞它的影评。我是带着全家人去看《大尾鲈鳗》的,那时我就觉得这部片应该过完年就会破《那些年》的票房纪录。因为连老人都会喜欢看,票房怎么可能会不好?看到这部电影,我很高兴,但我高兴的点,可能会被你们认为有点虚假———我觉得,它会让很多文青想撞墙,肝脑涂地,看到这种情况,我很开心。因为文青总觉得电影就是某种固定的艺术形式,一定要怎么怎么样,他们会看不起像《大尾鲈鳗》这样的电影。比如,新加坡导演梁志强的作品中(作品有《小孩不笨》、《跑吧孩子!》、《突然发财》等),根本没有那些文青喜欢、认可的电影手法,但它说故事就是能说到新加坡人民心里的某个点,让那么多人被戳中、感动。《大尾鲈鳗》为什么抓到让大家大笑的点?这不容易。
南都:所以,你怎么评价《大尾鲈鳗》成功这件事?
九把刀:纪录是拿来被破用的。哈哈,《大尾鲈鳗》正好是让文青肝脑涂地的一部电影。其实,这样的电影如果票房只是还不错而已,大家都会称赞它,“哦,原来这样也可以拍电影,哦,值得鼓励”。但等你获得超高票房的时候,所有的称赞都会变成批评。我就很讨厌看到这样的评论。
南都:《那些年》上映的时候你也经历过类似的情况吗?
九把刀:是啊,一开始大家觉得小兵立大功嘛,替你感到惊喜;接下来就觉得你不是“电影正规军”,觉得你在电影里面打飞机是哗众取宠,刻意媚俗;很算计,档期安排得很棒啊之类的。直到香港(上映),替我讨回了公道,因为它是唯一在台湾之外的地方都有很大收获的台湾电影。这样的情况魏德圣也经历过,他还在报章上写过这件事。他看到同一个影评人在《海角七号》刚上映的时候,疯狂地称赞。等到票房破5亿多台币时,那位影评人就倒戈,开始替台湾电影忧心忡忡,认为好像会从此走向商业化的模式,再也回不去艺术片之类的。魏德圣愤愤不平:为什么同一个人在前后三个月对同一部电影的态度,会差这么多?
C
纵论影人影事
说李安:
怎么当目标啊,
差太远了
南都:李安导演夺得奥斯卡,整个台湾电影圈文化圈都为之沸腾,对于新导演来说会有特别大的激励影响吗?
九把刀:他可能激励很多人啦,但可能没有包括我。因为我跟他差太远了,没有办法被激励到。讲真的,我甚至没有办法去学习他,他太厉害了,接近伟大,很棒,你就是崇拜他、仰望他就好了,怎么当目标啊,差太远了。我对做导演还真的没有什么目标,因为我不是个专业的导演。
南都:为什么你总是在意自己不是专业导演这个点,干嘛要区分开来?
九把刀:因为我可能随时停止这方面的探险诶。这样想既是优点,也是缺点。我没有一心想着为取得更好的前途而去拍电影,我只是想着让故事更好看。你看着我这句话会不会实现噢:我觉得,我下部电影应该是我拍的最后一部电影———我希望是这样,但我会继续当监制,跟电影维持一个很好的关系。做导演太累了,你想象不到当导演到底有多么的痛苦。一个人只有一个肝,我们要把它分给家庭、写作。
说《泰囧》:
王宝强真的是
每个导演都想要寻找的极品
南都:这两年来辗转台湾、香港、大陆,经历不同的事情,听到不同的声音,对于你拍电影这件事,观念与想法上会不会有什么变化?比如同样也是小兵立大功的大陆电影《泰囧》,你有关注吗?
九把刀:我专门在大陆电影院看的《泰囧》,一定要在这边看才知道它为什么会这么受欢迎。我想看身边的观众,感受那个气场。就好像,《一代宗师》,我在台湾、大陆都分别看过。在台湾看,赵本山和小沈阳出现,没有人笑欸,但我在大陆看就不一样,所有人都在笑。我觉得很奇怪,因为他们演的并不是丑角,尤其是赵本山,演的是一个高人,但为什么大家就会笑?一个好的导演,除了要研究作品之外,还要研究观众的反应。因为你拍出来的电影,不是自己放在家里看D V D,而是拍给很多人看。
南都:你觉得《泰囧》怎么样?
九把刀:很好看啊,大家都在笑,我也觉得非常好笑。王宝强是一个无法取代的演员,他真的是每个导演都想要寻找的极品。有点像《大尾鲈鳗》中的猪哥亮,如果没有他,恐怕票房会少一个零,他也是喜剧极品。即便导演再会教戏,也没办法再教出一个猪哥亮或者王宝强,因为他们本身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气场。好像讲偏了。《泰囧》也是“小兵立大功”,我相信他们在拍的时候应该也只觉得自己在拍一个好看的电影。李安的《少年派》也是。我觉得,这两部成功的电影都有一个相同的地方,告诉所有导演在拍第一部电影的时候早就都知道的一件事情———好好拍一部你喜欢的电影。只是后来大家可能电影拍太多,就忘记了这件事情。(你很厉害嘛,一开始就抓住要点。)因为我才拍第二部啊,(笑)我还很嫩,还没有机会忘记。
说周星驰:
他随时都可以拿回冠军
南都:你的偶像周星驰新片《西游降魔篇》也很厉害,但在香港还是没打破《那些年》的纪录(《那些年》在香港总票房超6128万港币,位列香港华语影史的票房冠军)。
九把刀:只要周星驰愿意再演自己的电影,他随时都可以拿回冠军。百分百的,我只是帮他保管而已。你看啊,现在香港排行榜是这样:《那些年》、《功夫》、《少林足球》。如果他自己演《西游2》,就会变成《西游2》、《那些年》、《功夫》、《少林足球》,他就把我夹在中间,哈哈,那还蛮好看的。我从小就崇拜他,他很厉害,他真的是有资格拿回去的。《那些年》会拿香港冠军,这根本就是不可思议,哪有人会算计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