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了，孩子们走出“辅导班”。 本报资料图片
●暑期里，忙坏家长，累煞孩子。
●不上辅导班，择校考试基本没戏？
●破解难题，有赖教育均衡。
“我在这里上辅导班呢”
正值酷暑，夏日炎炎。记者走访郑州市各大培训机构，发现针对中小学生的各类学习辅导开展得如火如荼。
8月5日，记者在位于郑州市文化路和农业路交叉口一写字楼内看到，好几家培训机构的教室里都有老师在上课，俨然日常学校里的课堂。负责该楼保洁的一位阿姨说：“现在是假期，比起平常，培训班热闹多了，一天到晚都有培训。”
记者发现，各培训机构的辅导班类型丰富，“补差”班、“培优”班、“点睛”班、“幼小衔接班”、“小升初”班等，令人眼花缭乱，但在根本上无不以提升分数或成绩为卖点。
在郑汴路一家培训机构里，课间休息时，一个小朋友在走廊道里跑来跑去，记者上前与他搭话。小朋友自豪地告诉记者：“我在这里上辅导班呢，开了学我就要上一年级了。”童声里充满稚气。孩子的母亲说，为了让儿子能顺利适应小学生活，特地为他报了“幼小衔接班”。
在经三路一家培训机构门口，谈起辅导班，来这儿接送孩子的孙先生既欣喜又无奈：“多亏一直坚持上辅导班，儿子今年考上了重点初中，本想带儿子出去旅游，听说开学后学校要组织分班考试，为了能进重点班，不得不让他接着上辅导班。”
一位教育界人士告诉记者，目前在郑州的初中，初一新生入学通过考试进行分班的现象很普遍，也就是按照考试成绩高低将学生分到重点班和普通班。
也有家长在孩子上辅导班问题上并没有明确认识，基本上是“凭感觉”、“随大流”。王女士的孩子在郑州市金燕小学读四年级，她告诉记者：“本来觉得小学生应该多玩玩儿，可是看到别的孩子上辅导班，自己也心慌，生怕耽误了孩子，也就给他报了辅导班。”
在东风路某教育培训机构门口，记者问几个四五年级的孩子“为啥上辅导班”，有孩子说“主要想考个好初中”，有孩子说“辅导班的老师教的好、态度好”，也有孩子说“我不想上辅导班，都没时间玩了，但爸妈非要上”。
纬五路小学学生魏欣(化名)告诉记者：“暑假过后我就要上四年级了，我们班有70多人，只有四五个同学没上过任何辅导班。”
广大家长和学生的需求给中小学培训机构带来诱人商机。“对培训机构而言，暑假是一个旺季，仅暑假班我们4个培训学校就招到近1000名学生。”郑州市某连锁培训机构校长方洪明(化名)兴奋地告诉记者。
以“一对一”中小学辅导为特色的某知名培训机构负责人向记者透露，该机构去年全国培训收入达十几个亿，仅河南就约占两个亿。
郑州某小学的李老师告诉记者：“因看到商机，我们学校一位擅长奥数教学的老师因此辞职，通过租房办班，现在年收入有30多万元。”
择校考试成背后推手
上世纪90年代中期，方洪明来到郑州市从事教育培训，至今已将近20年，因此见证了郑州市中小学教育培训市场的历史和沉浮。
“大概从1998年开始，郑州的教育培训机构开始多了起来，2003年前后发展到顶峰，当时学生上辅导班的火爆程度至今从未再现，都是排着队交钱啊。”方洪明感慨地回忆道：“现在的培训市场尽管仍有潜力，但已今非昔比，家长和学生对辅导班的要求越来越高，办辅导班的门槛也高了，培训机构之间的竞争很激烈，第一批兴起的辅导班有很多早就散了。”
方洪明介绍，起初的中小学辅导班确实是为了“补差”或“培优”，并没有太多其他功能。但郑州在1996年，取消了小学升初中的统一录取考试。“随后的‘电脑派位’也好，‘就近入学’也罢，都无法满足家长对孩子接受优质教育和学校对优质生源的需求，于是家长择校和学校‘掐尖’就不可避免。”方洪明说，学校为避免违规风险，“考试选拔的功能就转移到了社会上的培训机构”。
“既然是选拔考试，就要有区分度，这样才有考试的意义。”一位民办中学校长直言不讳：“如果按照现行小学教学大纲要求去组织选拔考试，其结果必将是无效的，因为能够考满分的学生成把抓。”一位学生家长告诉记者：“她的孩子一次外语成绩考了97分，在班里排名倒数第三。”
而要成功实现选拔，只有提高考试难度。“于是具有较好区分度的奥数和超大纲要求的英语就成为选拔考试的首选，而出于减轻学生负担的考虑，这些超大纲内容在学校日常教学中是被禁止讲授的。”郑州市农科路小学的徐老师说：“这就为社会上的辅导班提供了商业契机。”
尽管郑州“小升初”择校考试早已尘埃落定，但郑州聚源路小学学生家长高先生仍然对孩子心怀愧疚。“出于对素质教育的推崇，我们从来没让孩子上过辅导班，想着孩子在班里成绩排名靠前，择校考试应该没问题，但是从考场出来后，孩子却说大部分题目都不会做，自信心极大受挫。”高先生说：“妻子去辅导班咨询，人家说不上辅导班的孩子，这种考试基本没戏，你们现在才知道啊。”
一家培训机构负责人说：“各家培训机构的‘小升初’考试培训已经形成自己的一套教学体系，奥数课程一到六年级都有，英语学的是‘新概念’，考试题难度就是这个水平，英语应该是初二的难度。但只要按照培训班的课程体系走，孩子考上好初中的希望很大。根据我们的经验，一般来讲孩子至少要从三年级开始进行奥数和英语培训。”
早在2001年，教育部就明令禁止奥数与招生挂钩；去年，教育部再次重申严禁奥数与中小学录取挂钩；今年7月，河南省教育厅要求纠正与升学挂钩的奥数培训和考试；今年5月，郑州市区36所民办学校签订招生承诺书，承诺考核内容不超出课标内容、不出现奥数内容、不与奥数挂钩等等。
尽管各级教育部门三令五申，严禁将奥数与义务教育阶段入学挂钩，但在实践上却很难落实，效果也不明显。“你怎么认定考试题是不是属于奥数范畴？这个很难界定。”一位多年从事奥数培训的老师说。
“退烧”还需要良药
学生家长王女士向记者感叹：“家长之间流行一句话，‘小孩一上小学，家长就会被辅导班套牢’，除非你对孩子放任自流。”
“为了孩子，家长真的很辛苦，我也是深有感触，但这不能简单地归咎于培训机构。”对此，方洪明苦笑着说：“说实话，培训机构刚兴起时，宣传上确实有忽悠的成分，目的在于使家长和学校有危机感。但究其原因，目前的问题在根本上跟我国教育现状的大环境有关。就培训机构而言，满足需求以自利是商业法则，并无不当。”
“家长心疼孩子，感叹孩子因学习压力大而失去了童年等等，这种感慨太理想化、太诗意。家长大可以对孩子的学习撒手不管，但现实吗？孩子将来靠什么在社会上生存？”针对家长对辅导班的种种指责，方洪明并不认同：“孩子学习有压力，说明孩子遇到了困难。有个女孩子在我们这儿学习英语，她还同时报的有舞蹈、声乐等其他辅导班，我没看到这个孩子有啥压力，看到的确实是她的乐观和自信。当孩子以学习为乐时，学习还是一种压力吗？”
另一家培训机构校长则认为：“其实对孩子的培养更大的责任在父母，而不是学校或辅导机构。玩儿是孩子的天性，但古今中外的教育没有说光让孩子玩而不学习的。培养孩子的学习习惯、人生态度和进取精神很重要，这有赖于家长。”
谈起辅导班，一位普通中学校长愤愤不平：“择校考试就是学校在‘掐尖’，尽管政策规定公办中学不准招收择校生，但那些名校明里暗里都在通过选拔考试争抢优质生源，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心照不宣，因为就近入学的学生不可能都很优秀，没有优质生源，名校靠什么出名？这势必导致学校之间‘弱者恒弱、强者恒强’。”
据了解，一些普通中学由于优质生源与名校存在差距，为了竞争，只好设置重点班，对通过分班选拔考试的部分学生进行重点培养。“这也是无奈之举。”这位普通中学校长说。
“何谓名校？其标准不外乎在师资、管理、硬件和优质生源上占据优势，但根本上归结为学校的升学率，这是名校的名片，也是考核校长的重要指标。圈里面认为，只要孩子能考上某某知名中学，就意味着一只脚踏进了大学校门。所以，‘小升初’在根本上仍然是受高考这个‘指挥棒’的指引。”一位资深教育人士指出。
针对目前社会上中小学辅导班“高烧不退”的现象，有专家指出：“课外辅导变‘正餐’，根本原因在于选拔”。他说，就“小升初”而言，只是形式上取消了考试，但如果优质教育资源稀缺状况不改变，选拔考试就会存在，既然是选拔，就要有标准。虽然教育部门出台政策的初衷是减轻学生负担、促进教育公平，但现实却令人遗憾。
《河南省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明确提出要致力于推动义务教育均衡发展，这对满足人民群众公平享受优质教育资源的需求具有战略意义。同样，这种谋求教育均衡的努力也必将引发教育的进步和变革。(记者 闫伊默 本报通讯员 段雅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