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6日下午4点26分,北京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在其官方微博上,发出了一封《就人感染H7N9禽流感疫情致市民的一封信》。在明确两天前北京已确诊首例人感染H7N9禽流感病例后,坦言“北京还可能有病例持续出现”。
这封信接着用大部分篇幅来安抚公众情绪和提出预防建议。截至记者发稿,该微博已被转发近千次。
仅21分钟后,北京疾控中心微博回复了这条评论:“疫情是瞒不住的,信息公开和客观表述很重要。我们从发现病人到确诊,每一个环节都高度重视,每一个点位都及时公开,这次信息公布时间紧凑、内容翔实、表述清晰,我们觉得这样做更有利于我们工作的开展……”
这是本次H7N9禽流感疫情应对中,官方与民间良性互动的一个缩影。
透明、及时和互动,在多名接受《法制日报》记者采访的突发公共事件应对专家看来,这一次从中央到地方政府的信息发布举措,都比以往任何一次类似事件更好。
疫情信息发布及时透明
今年的2月19日,上海患者李某一家三口因发热、咳嗽,到上海市第五人民医院就诊,被诊断为重症肺炎。和李先生一家相距不远的猪肉商吴亮亮,在2月底也出现了发热、咳嗽等症状,于3月3日,去上海市第五人民医院就诊。
3月7日,有微博称:“上海市第五人民医院出现了几例不明死亡病例,初步诊断为流感,有呼吸衰竭症状,希望院方公布真相。”这条微博所指,是李家父子两人的死。
当天傍晚5时许,上海市第五人民医院紧急辟谣称,87岁的李某和55岁的李某小儿子的死因,分别是“高龄出现多器官功能衰竭”和“重症肺炎、呼吸衰竭”。
一个小时后,上海市卫生局官方微博也发出辟谣微博,称上海市第五人民医院曾先后收治一家三口,经流行病学调查和实验室检测,排除“非典”、人禽流感、新型冠状病毒和甲流感等传染病。专家认为,两人死亡系因患有多项基础性疾病,加上肺部重度感染所致。
在发出辟谣微博的同时,上海市多家科研机构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试验,意在确定一种未知的新型病毒。而这种新型甲流病毒要到两天以后才能得到初步确认。而走完所有程序并被最终确认名称,则还要在22天以后。
3月29日下午,中国疾控中心从病例标本中分离到三株H7N9禽流感病毒,经专家进一步核实和分析,判定上述患者为人感染H7N9禽流感病毒病例。国家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在两天后对这一结果进行了通报。
上海市的两条辟谣微博最终被证伪。有媒体随后发出质疑:“为何在事发20多天后才正式对外公布?”
对此,国家卫计委的解释是,此次人感染的H7N9禽流感病毒,是全球首次发现的新亚型流感病毒,还没有被纳入中国法定报告传染病监测报告系统。上海市政府在4月2日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也表示:“20多天时间,对于明确一个新病原的感染是非常短的时间了。”
从3月31日始,国家卫计委每天通报H7N9新型禽流感病毒流行情况。江苏、浙江陆续通报多个案例。
4月3日,国家卫计委连发4个通知,包括人感染H7N9禽流感的诊疗方案、医院感染预防与控制技术指南、疫情防控方案等。并决定自4月4日起,在已报告确诊病例的省份启动疫情信息日报告制度,每日10时前该省级卫生行政部门将前一日零时至24时本辖区有关人感染H7N9禽流感病例的信息和疫情防控工作动态报国家卫计委。
在发布病例信息的同时,农业部开始实时发布病毒检测信息。4月4日,农业部首次发布信息称,在来自上海松江区沪淮农副产品批发市场的鸽子样品中,检测到H7N9禽流感病毒。此后的4月5日、4月10日和4月16日,农业部又3次发布信息,宣布检测到禽流感阳性样品。
在地方层面,疫情信息发布的渠道也较为畅通。以本次疫情最严重的上海为例,除了通过媒体发布信息外,上海市卫计委的官方网站也开辟了相关专题。记者看到,从3月31日H7N9病毒被确定以来,该专题几乎每天都有至少一条信息发布,及时通报了所有疫情信息。
未知事态发展成公开难点
尽管本次疫情信息公开得到多数民众认可,但关于H7N9,未知的信息依旧很多。最大的未知就是,它会不会“人传人”。
目前为止,在所有的官方信息发布中,关于人传人的表述,均为“根据目前所掌握的资料,尚不足以判定患者发病是由于人传人”。而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专家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对于H7N9禽流感病毒,既不能肯定也不能排除存在有限的人传人。
曾经对SARS事件中政府的风险沟通进行过多次研究的北京大学心理系教授谢晓非认为,在信息发布过程中,作为发布方,要特别地去揣摩或者判断公众的心理:“哪几个信息点是最重要的、公众最关心的,还有哪些点是一不留神就会引起事态恶性发展的。除了对公众心理形势进行判断外,还要从科学层面对事件本身的发展进行判断。”
公众的上述关切点同样被各地有关部门注意到了。《法制日报》记者留意到,在新近发布的案例信息中,均有“该病例的密切接触者共有××人,均已实施医学观察,截至目前均未发现异常”这样的表述。
4月16日上午,国家卫计委组织联防联控工作机制专家组对近期疫情形势进行了风险评估。专家认为,人感染H7N9禽流感病毒为禽源性,人感染H7N9禽流感病毒来源于被感染的禽或其污染的环境,接触被感染的禽或暴露于活禽市场是人感染的重要危险因素。
在谢晓非看来,这样的评估十分必要,也十分及时。但她也提出,在本次事件的信息公开中,还存在着一些难点。
“一般人都会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或者至少原因要搞清楚,了然于心以后我就不会再恐慌了,但现在至今还没有给我们一个很明确的信息,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个禽流感,它的可能路径是什么,对什么人来说是高危人群,什么样的场合是人们可能会感染的?”谢晓非告诉《法制日报》记者,应对恐慌最关键的就是告诉人们,要怎么做才可以保护自己,这样人们才会安心。
4月3日,农业部发布通知指出,候鸟迁徙将病毒带入中国的可能性较大。此前,全球共检出25株H7N9亚型流感病毒,均来自野鸟,从未在家禽中发现。中国与已有H7N9亚型流感病毒分布的有关国家,处于相同的候鸟迁徙路线上。这是仅有的关于病毒流入原因的权威分析,而这局限于对病毒技术分析的进展。
“总体而言,他们现在一直是在用相对比较严谨、合理的方式在发布,证据到什么程度就披露到什么程度,足够及时,也表达了政府的关注和重视,总体上挺好的。”谢晓非评价。
新媒体时代的风险沟通
连日来,各地陆续拘留了10余名通过网络或短信散布与H7N9禽流感相关谣言者。
《法制日报》记者梳理发现,已被拘留的散布谣言案例中,大部分均是通过微博发布不实信息,并流传开来。与之相对应,本次官方H7N9禽流感疫情发布,也呈现出微博化的特点。
以国家卫计委新闻宣传中心为例,作为最权威信息发布源之一,其官方微博“卫生新闻宣传”从疫情被确认的3月31日始,到记者发稿时均保持着平均每天3至4条的相关信息发布。其中除了每日疫情动态外,还发布有明星参与拍摄的公益短片,有通俗易懂的“图解禽流感”,还有权威专家的言论。该微博有12万余粉丝。
《法制日报》记者还留意到,在各地传出H7N9禽流感谣言后,多数地方也选择了在当地官方政务微博上进行辟谣。
复旦大学公共卫生学院余金明教授,在一篇题为《突发公共卫生事件风险沟通典型案例分析》学术文章中提出,风险沟通不是简单的发布信息,它包括各种冲突的合理解决、公众的参与以及双向的信息交流。
“在出现谣言的时候,要及时地进行澄清。当然还是要以主动的发布为主,让主动发布的信息能够引导、传达信息,而被动的解释和澄清,不要变成刻意的反驳,尤其不能够在风险沟通中形成对抗状态。”谢晓非认为。
她还提出,现在的媒体现状是个人参与度非常高,如果大家在一段时间里面重点关注一类信息,在一定程度上很可能是被误导的。这就要求我们根据不同事件,关注到不同的意见领袖,也要求主流媒体在遇到重大事件时发布的东西水准要高一些,更及时通畅一些。范传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