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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厉害陷入收养困境 福利院院长:出事是时间问题

2013-01-09 05:13:00 来源: 京华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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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世纪80年代,在医院门口摆摊的袁厉害获得了一份帮医院埋葬死婴的工作,并因此救下一名尚未断气的男婴。这一事迹不断在新闻报道中被强化。杜鹏等人记得很清楚,妈妈小时候收养的孩子大多数是兔唇早产,没有严重的疾病,如今有六七人都已经成家生子。

  然而,随着“爱心妈妈”的名气越来越大,不想要的孩子送给袁厉害已经成为许多人的共识。多位兰考人介绍,过去当地人生活贫困,超生很严重,一旦孩子发生疾病,被抛弃的可能性很大。随之,袁厉害的家门前不断有人扔下婴儿,甚至发展到当地派出所都将弃婴送到袁家。

  一位亲属记得很清楚,从10岁的白化病女孩袁袁开始,袁厉害收养的孩子便绝大多数都患有各种疾病,还有多个脑瘫孩子。正由于此,关于“爱心妈妈”袁厉害的报道开始铺天盖地,公益人士和机构的捐助也随之跟进。

  从主动地收养孩子,到被动地接收,袁厉害始终怀抱一颗爱心。4日的大火过后,她悲痛欲绝,“那一刻,我都想钻进火里面去,烧死自己。”但一位熟悉袁厉害的人相信,连自己的儿女都不能照顾好的袁厉害,不断地大量收养弃婴确实有诸多无奈。一定程度上说,她是被“爱心妈妈”的名气绑架了。

  郑州阳光义工组织曾经和袁厉害熟悉,事发后,一位负责人感慨万千,“袁厉害是个值得同情的女人。她的悲剧是所有媒体、公益机构、爱心人士铸就的。所以,这新闻,没必要追,追得越深,害她越深。”

  □道德之困

  一个病得奄奄一息的孩子,她说没钱治疗。在袁厉害处,弃婴的死亡率超过了30%。

  五孩是大火中遇难的唯一成年人,袁松和他同龄,小时候一块长大,感情很深。亲属们感慨,就在事发前一个月,五孩刚刚动完一项手术并康复,花了七八千元。

  事实上,20岁的五孩是照顾孩子们的主要力量。事发当日,袁厉害带着其他几名孩子去上学,雇来看孩子的老太太只负责洗衣做饭,平常还要到外面兼职,所以不在现场。杜鹏介绍,五孩患有小儿麻痹和小脑发育迟缓,需要扶着凳子行走,但平常能够给孩子们做饭。

  一位知情者介绍,在搬到事发楼房之前,袁厉害的孩子们都住在县人民医院家属院后面的两间简易平房里,也就是所说的“花园”。她说,弃婴们睡在摇摇欲坠的窝棚里,每天被烂苹果、旧衣物、砖块等垃圾包围着,让人触目惊心。而彼时,袁厉害经常一两个月也不到“花园”去,大多数时间是五孩在管着孩子。

  阳光义工组织的九福,曾经在2010年前后多次到“花园”探望孩子,“花园”环境之恶劣让他觉得无法接受。他亲眼所见,有一次,一个三个月大的婴儿发烧,在床上奄奄一息,但袁厉害不愿意带去看病,理由是没有钱。最后是志愿者帮忙送婴儿到医院,打了一个星期的吊瓶。“我估计她当时是想放弃这个孩子,那次之后我就对她产生怀疑。生活条件再差,孩子的安全和卫生应该是要照顾好的。”

  好心收养了孩子,为什么要她来承担责任?如果不是袁厉害捡起来,这些孩子早就死了。

  之前有报道提到,袁厉害不修边幅,30岁时身上就有严重的异味,孩子们都受到她的影响。身边的人对此没有否认,他们提到,袁厉害睡觉从来不脱衣服,一回到家坐下,身上就爬满了孩子,头一歪就能睡着。而孩子们往往一个星期才洗一次澡,婴儿一天只换一次尿片,“她有那么多孩子,能做到这些已经不容易了。”

  而在另一方面,袁厉害却展现了超乎常人的能量。出租车司机李美(化名)想在县城买套房子,朋友介绍的中间人正是袁厉害。更让她吃惊的是,这个以收养弃婴闻名的女人告诉她,看过的几处楼盘中,都有自己的股份。一位袁厉害的身边人说,由于她名气大、又善于和人打交道,获得了一些商业机会,例如带人修马路、开发小产权房、做房产中介等等。

  没有人清楚袁厉害的经济情况到底如何。她的妹妹介绍,姐姐十几年都没有买过新衣服,都是别人捐的,或者帮人办事时别人买的。然而有些情况耐人寻味,弃婴们住在窝棚里的时候,杜鹏盖起了一栋三层楼房,杜明结婚时的商品房是袁厉害送的。养子袁大勇也承认,自己结婚时买房的钱有一半是妈妈给的,大概几万元。

  关于袁厉害挪用捐款、卖孩子、骗取低保的质疑声逐渐出现,并最终被阳光义工组织原负责人举报到上级部门。近几天来,袁厉害本人对以上质疑都予以否认,她说,如果调查出自己卖孩子,可以把自己枪毙。而捐款问题她表示记不清楚,自己没文化,也没有任何的账目,平时不断有人捐款捐物,但都是几十上百的小钱,随到随花,都花在孩子们身上了,“我没有一分钱存款,你们可以去查”。

  袁厉害承认,由于无力雇请到专业的护理人员,又缺乏营养,自己收养的100个左右弃婴中,有超过30个都死去了。对大火中遇难的孩子,一位亲属在悲痛之余,也为袁厉害鸣不平,“好心收养了孩子,为什么要她来承担责任?如果不是袁厉害捡起来,这些孩子早就死了。”

  □监管之困

  兰考政府默认了袁厉害的收养行为,甚至出现110接到弃婴也送给袁厉害的情况,但是她收养的孩子没有合法身份。

  2007年12月14日,兰考县人民政府官网上转载了一篇《感动“爱心妈妈”》的报道,赞美袁厉害20多年来收养30多位弃婴的事迹。

  毫无疑问,兰考官方对袁厉害相当熟悉。大火事故发生后,兰考县方面坦承,当地默许了袁厉害的收养行为。但兰考县民政局负责人提到,袁厉害属于“私自收养”,且不完全符合收养条件。

  袁厉害说,她1993年到2006年间,多次将孩子送往开封市社会福利院,但对方均不予接收。2011年底,兰考县民政局社救股股长冯俊杰表示,兰考属于国家级贫困县,条件差没有福利院。有学者指出,正是由于政府管理的缺位,让袁厉害成了当地弃婴救助的有力补充。所以,才会出现110接到弃婴也送给袁厉害的情况。

  2007年,开封市社会福利院的条件得到改善,官方与袁厉害的弃婴争夺由此开始。而此时袁厉害和孩子们已建立起深厚感情,再来争抢已难奏效。

  兰考县民政局党组副书记李美娇介绍,为避免矛盾升级,民政局的计划是分批接走孩子。袁厉害也说,她先把年龄小的孩子送走,大的以后再慢慢送。但1月4日,大火不期而至。

  2011年9月,兰考在县救助站成立了弃婴临时安置点,救助站工作人员老杨介绍,2012年全年安置点只住过2名婴儿。

  李美娇介绍,民政部门还做了一些补充措施。包括袁厉害夫妇在内,他们家有20人每月领取87元的低保,每季度发放一次,一共是5280元。除此之外,1月6日,李美娇出示一张救助情况说明。2004年、2005年两年,共救济袁厉害家550元,2006年救济5350元,这三年还有1200斤面粉、130件旧衣服等。她说,民政局还为袁厉害盖过两间平房,加上例行发放油米面被服等物品、每年“六一”等节日领导还要亲自上门慰问。“从2004年以来,每年给她的补助应该都有几千元。”

  然而,2011年河南省民政厅、财政厅下发的一份通知中称,2012年孤儿基本生活保障补助资金,兰考县预算“提前通知部分”为159万元。2012年,上述两部门再度发文称,下发孤儿保障补助资金84万元。文件专门提出中央财政和地方财政分别补助,每人每月350元。

  对此,兰考县民政局称,目前全县已经认定的孤残儿童共有595人,其中残疾孤儿4人,他们全部在直系亲属家中养育,每月从民政部门领取到的补助大约有600元。然而李美娇介绍,袁厉害收养的孤残儿童并不在“孤儿补助”之列,因为她是私自收养,没有民政部门的认定,财政无法拨款。

  2011年9月,兰考在县救助站成立了弃婴临时安置点。在此之前,救助站的主要工作是遣返流浪乞讨人员。李美娇说,临时安置点一共安置过30名婴儿,短住后都送到了开封市社会福利院。但救助站工作人员老杨介绍,2012年全年安置点只住过2名婴儿。

  2012年,兰考县社会福利中心的项目获批。兰考县政府强调,2013年将不惜财力、物力建好这一民心工程,确保社会上不再出现遗弃婴儿无人收养的情况。

  □制度之困

  专家说,孤残儿童的救助责任在国家,但最终还是应回归家庭,“人是感情动物,一个福利院工作人员,是没法和一个妈妈相比的。”

  1月4日的大火过后,兰考县启动了拉网式排查,表示将依法严厉打击民间非法收养行为。受此影响,崔秀阁老人将自己收养的3名孩子藏了起来。

  崔秀阁住在袁厉害家附近,她说,那时候县医院门口总有人扔孩子,自己看着他们可怜,就把他们捡起来,袁厉害也是受自己影响才开始收养孩子的。目前,她身边的3个孩子分别是16岁、12岁和10岁,大的过几个月就将参加中考。说起自己和袁厉害如今的处境,老人流下眼泪,“好心带了十几年的孩子,说带走就带走,这是咋回事?”

  北师大中国公益研究院院长王振耀表示,政府一刀切将孩子们全部接走的行为,只会让已建立起感情的双方发生更大的危机。孤残儿童的救助责任在国家,但最终还是应回归家庭,“人是感情动物,一个福利院工作人员,是没法和一个妈妈相比的。”

  王振耀提到,大多数孤儿和弃婴都是残疾人,需要终身抚养,“福利院集中供养了几百人,他们到十八九岁怎么办?”所以,分散到家庭中抚养是国际通行的救助措施,目前我国50多万孤儿中,有40万都已经回归到家庭。

  毕节之后是兰考,下一个是谁?儿童福利最大的福利就是给他们一个家。

  王振耀分析,袁厉害严格意义上是一种人道主义的救助行为,既然她和孩子们已经形成了事实收养关系,政府应该考虑为她提供资金和培训,使她代替福利院建成一个个人的集中收养机构。“最起码她收养之后,应该视为集中养育行为,给予孤儿补贴。”王振耀介绍,目前宁夏、广西、新疆等地区已经在政策上有所松动,给予无法取得合法收养证明的“事实孤儿”同等补助。

  但归根结底,缺乏完善的儿童福利政策才是最大的历史欠账。王振耀提到,根据国外的经验,国家急需为残疾儿童建立养育津贴,以从根本上避免弃婴现象。此外,应立即建立儿童福利法和专业化的儿童福利行政系统、培养专业化的工作人员、修建普及到社区的儿童福利设施。“这三件事一个月就能搞定,现在已经到了补欠账的时候了。”他痛心地说,“上次毕节发生了流浪儿死亡事件,现在是兰考,下一个是谁呢?”

  躺在病床上的袁厉害“失去”了她所有的孩子,7日上午,她还主动将寄养在乡下的一名婴儿送往福利院。在王永喜看来,袁厉害承担不了照顾那么多孩子的责任,更多的孩子在无声无息中走向了死亡。他最终赢得了这场争夺战,但他也对王振耀的说法深表认同,“儿童福利最大的福利就是给他们一个家,过去袁厉害送来的10个孩子,我们大多数都帮他们找到了寄养家庭。”

  王永喜无法预料未来这些孩子和袁厉害的关系,但他和兰考县政府、曾经质疑过袁厉害的义工们都不约而同地说了同一句话,“袁大姐是个好人。”

  A20-A21版本报记者雷军采写

  本报记者王苡萱摄/视频

[作者:张哉麟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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