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喜欢 | 玉米
国庆节回老家,一推开街门就是满院金灿灿的玉米。
瘦小的姥姥总是坐在玉米堆上,开心地剥着玉米粒,也把玉米扎成一串,挂在屋檐下、窗户旁。
窗台上还有黄色的南瓜,墙上有火红的辣椒,上面是黑瓦片的屋顶,再上面是蓝色的天空和白色的云。
一切都在秋日的艳阳下,熠熠生辉。
▲亨利·马丁:《农夫和牧羊女》,1903年,法国
我很奇怪,油画为什么不是诞生在中国。我们漫长的农耕文明里,不是也有如此强烈的色彩吗?
是什么让这一片火热,都化成了水墨呢?
每次看到金黄的玉米堆,都忍不住要躺上去,那是什么体验呢?
就是硬、硌,但又难以抗拒,仿佛有一种原始的引力,让你要躺在上面,闻着种子的芬芳,感受生命萌发的力量。
而厚厚的玉米秆,躺上去就舒服多了。
在日月星辰下,山河阡陌间,鸡犬相闻里,街坊亲朋中,安然一觉,满血复活,元气冲天。
这时候,用山泉水煮一穗玉米,那是多么清甜啊!
而我最喜欢的吃法,是烤。
用柴火烤熟的玉米,带着一点黑色的焦香,和满满的烟火气,以及靠近玉米芯的甜,让人神魂颠倒。
不仅仅是好吃,它在唇齿间传递着一些原始的、野生的信息,让我想起久远的人们,洪荒的年代,我们从哪里来,一切是如何开始……
于是我用力啃咬,顾不上满嘴的焦黑,吃到忘我的痴迷。
▲梵高:《年轻农夫的肖像》,1889年,美国所罗门古根海姆博物馆
直到——身边的孩子们欢呼着奔跑——爆米花的大叔来了。
他风尘仆仆,手脚麻利,用三五根细小的木枝,很快就把一炉烟煤烧得通红。
我是多么期待那“嘭”的一声巨响啊!
那一声巨响,炸出玉米的升华,炸出满街的年味儿,炸出鼓鼓的裤兜,炸出炕头的欢乐……
温度和压力,让玉米得到了完美的释放。
这种释放,仍然带着农耕文明的稳定、知足、安乐,不像那种影院里的爆米花,带着工业文明的急促、功利、诱惑和短暂。
我们不该排斥文明的进阶吧,但我们不满足效率带来的那些泡沫、那些风一样转瞬即逝的索然无味。
还不如一碗,再平常不过的玉米粥吧。
在我们老家,用大米熬的稀饭叫大米粥,用小米熬的稀饭叫小米粥,用玉米糁熬的稀饭,却叫“糊涂”,也叫“甜饭”。
“糊涂”的升级版,是加入泡好的花生黄豆、手擀面、新鲜的红薯叶、干芝麻叶,调入蒜油、麻油、酱油,撒上芝麻盐和芹菜丁,就是一碗香喷喷的糊涂面条了。
这平凡人间的美味,关键是熬。小火慢熬,耐得住性子,值得等待。
▲拉斐尔:《拿着苹果的年轻人》,1504年
我有一个朋友,大学毕业分配回老家教书,教的还不是他所学的专业。
他每天备课到夜深,再备考注册会计师到深夜。
他的宿舍里只有一袋玉米糁和一袋红薯。早上赶课,玉米糁在锅里滚开就火急火燎地喝了,哪里顾得上滋味!
他就这样考上了注册会计师,在郑州开了公司,买了写字楼,生闯出一片天地。
没有一种力量,比一个人想要改变命运的那种力量更加强大!
▲梁亯:《观榜图》局部,清,台北故宫博物院
只有玉米什么都不想,它一生只做两件事情:自然成长,等你来吃。
如是,我闻。
#作此文想到了这些画
或者是看了这些画作了此文:
保罗·塞鲁西埃:《有玉米和西红柿的静物画》,1921年,法国
戴进:《春耕图》,明,浙江省博物馆
韩滉:《农迁图》,唐,耶鲁大学艺术博物馆
萧晨:《江田种秫图》,清,故宫博物院
亨利·马丁:《农夫和牧羊女》,1903年,法国
保罗·塞鲁西埃:《三只乌鸦的农夫》,1893年,法国
柯罗:《吉扎诺的骑手和农夫》,1843年,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约翰·康斯太勃尔:《玉米田》,1826年,英国国家美术馆
梵高:《普罗旺斯的玉米收获》
梵高:《年轻农夫的肖像》,1889年,美国所罗门古根海姆博物馆
格兰特·伍德:《美国哥特式》,1930年,芝加哥艺术学院
米勒:《扶锄的男人》,1862年
毕加索:《熟睡的农民》
勒南兄弟:《农民一家》,1642年,巴黎卢浮宫
约翰·奥蒂斯·亚当斯:《休息的农妇》,1886年,鲍尔州立大学艺术博物馆
沈周:《山居读书图》,明,南京博物院
仇英:《园林清课图》,明,台北故宫博物院
柯罗:《戴着花冠的女人在读书》,1845年
梁亯:《观榜图》,清,台北故宫博物院
乔尔乔内:《带箭的年轻人》,1505年,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
丁托列托:《大卫的肖像》,1555年,意大利
伦勃朗:《穿着奇幻服装的年轻人》,1633年,北卡罗来纳艺术博物馆
拉斐尔:《拿着苹果的年轻人》,1504年
路德维希·梅德纳:《戴帽子的年轻人》
#可能比较搭的音乐
拉威尔:《波莱罗舞曲》
肯耐·约翰·奥尔福德:《波基上校进行曲》,铜管五重奏,又名《桂河进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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