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在韩剧热播的影响下，中国赴韩观光整形的人数正在迅速攀升，形成一股赴韩整形热潮。据悉，去年中国人赴韩整形费用已达50亿元。然而，本报记者在调查中发现，随着赴韩整形的快速增长，其伴随的风险与弊端也随之而来，存在价格黑幕、被中介操控、被宰等乱象，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美。专家建议国内消费者一定要权衡利弊，通过有资质的中介机构以及翻译人员选择正规的、知名的医疗机构。
中国驻韩国大使馆近日发布信息，提醒计划到韩国整容的中国公民，谨慎选择韩国整形机构，并且在手术前与医院签订相关协议，确认风险及费用。
上海医疗美容质量控制中心秘书长、上海第九人民医院整形科教授孙宝山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曝出“赴韩整形产生的价格黑幕、医疗纠纷、被中介操控、被宰”等乱象，更直呼赴韩整形只是“看上去很美”。
一面是浩浩荡荡赴韩整形的中国大军，一面又是送“医”上门的韩国医生。孙宝山还告诉记者，韩国医生到中国来走穴的也非常多，在一些民营医院和整形机构随处可见，且资质很难界定。
“疯狂”的“美丽”追逐者
李丽（化名）一直希望自己有个韩国明星那样漂亮的鼻子，于是就找中介赴韩国整形。到韩国后，李丽花费了几万块钱，但是效果却很不好，“在我们看来就是整得很失败。”孙宝山说。李丽也很不满意，但是和中介沟通后就不了了之了，因为整容失败的定义很难有标准。李丽同时又觉得去韩国来回的住宿费、交通费等花费很不划算，整形失败的阴影也在作祟，于是她来找孙宝山帮其做修复手术，但是孙宝山表示对此很难接手，因为担心如果出现事故后很难分辨出是手术问题还是换药问题。李丽也感觉很尴尬，最后又去找中介沟通、协商，整个过程费钱、费时、费力，弄得身心疲惫。
像李丽这样对赴韩整形抱有很高期望的人其实很多。有统计数据显示，2011年开始，中国人以医疗观光的理由赴韩国的人数同比出现了近4倍的增长。2012年，在韩国政府部门有登记的1400多家整形医疗机构，一共接待了海外顾客超过15万人，其中中国内地的顾客数量占比接近三分之一。而据韩国整形协会最新公布的数据显示，2012年在韩国接受整形的人中，中国人占了近6成。
一串串数据都说明了国人赴韩整形的“疯狂”，并有不断加剧的趋势。记者通过业内人士辗转联系到南京一位带团去韩国整形的李女士，在问到这几年去韩国整形的中国人数量有多少时，这位李女士连连惊呼“多得不得了、不得了”。她举了个例子，“在韩国的中国旅游团及出入境口，随处可见包着纱布的面孔，都是以旅游的名义去整的形。”
与此同时，赴韩整形产生的各种医疗纠纷、价格黑幕、整容产业被中介操控、被宰等问题也层出不穷。
据悉，中国驻韩使馆并不是第一次发布提醒中国公民谨慎选择韩国整形机构的提示信息，在2010年3月的时候也发布过类似内容的提示，这在一定程度上也证明了整容风险的存在。
被中介操控的产业链
谈起赴韩整形的浩浩荡荡的中国大军，中介功不可没。记者调查发现，顺应“赴韩整形”潮流而诞生的赴韩整形中介机构在国内数量众多。8月22日，记者在百度输入“赴韩整形”，得到了约1380568条结果，很多都是提供赴韩整形服务机构开办的网站或论坛，承诺的服务包括联系医院、专家预约、代办签证、代买机票、专车接送、酒店预订、翻译等。
业内人士称，在赴韩整容产业链中，中介是个不可或缺的角色。在国内，扮演这个角色的是一些专门介绍赴韩美容的网站、论坛、旅行社及整容机构。在韩国，则是翻译和服务中心。
一位知情人则透露，中介热衷组团赴韩整形，是“利益”在作祟，并向记者透露了这个产业链的具体操作和运行方式：
一是大的美容院，它不仅自己招揽顾客，还会发展周边小美容院为下线，然后与韩国整形医院联系好，做好牵线搭桥的工作，然后从中抽取一笔价格不菲的中介费。
二是专门的中介机构，如旅行社、论坛、网站，除了在网上招揽客源外，这些中介会定期召开“招商会”，把各个美容院的老板召集在一起，连续召开几天的销售洗脑会议，以此方法来招揽客源，屡试不爽。
三是整形器械和整形药品供应商，因为他们直接与美容院对接，所以手头上也会有一批顾客资源，会直接把消费者带到韩国整形医院，赚取中介费用。
那么，在这个产业链中，中介能分到几杯羹？
与国内整形相比，去韩国整形的价格令人咂舌。记者在网上找了一家赴韩整形网站进行咨询，客服人员给记者的报价是赴韩做隆鼻手术收费在2~5万元左右，加上来回机票、酒店等的价格至少要花费5~8万元左右，具体金额还要根据手术的难易程度决定。而国内多家整形机构隆鼻的报价则在5000元至2万元不等。
南京带团去韩国整形的业内人士李小姐也告诉记者，在韩国做一个隆鼻手术，整形医院收费2万元，但是黑中介会收取5万元左右，差额就是中介赚取的费用。同时她还透露，国内的中介机构不会联系韩国正规的大型整形医院，因为这些医院的报价没有利润留给中介，所以中介都会选择想在中国开拓市场打广告的小型韩国整形医院。
“一般中介介绍中国人到韩国整形，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些整形医院水平的高低，只在乎回扣的多少。”上海第九人民医院整形医院整形外科主任张余光说，中介最高可拿50%的回扣，这就是为什么中国人在韩国整形的费用要比国内还有韩国本国人高很多，一般高3倍，也有高达五六倍，甚至上10倍，“是被中介‘吃’了回扣”。
被“炒作”起来的“知名”整形医院
去过韩国的人都知道韩国的整形医院遍布大街小巷，其实，“在韩国，几乎每一栋楼里都有一两家整形外科医院，如同便利店。”孙宝山介绍说。
比较出名的是韩国首尔江南区“狎鸥亭洞”整容一条街。据了解，以地铁狎鸥亭洞站为中心，半径3公里范围内，集聚着超过几百家的整形中心。
这些数量众多的整形医院养活了一批中介机构，而中介机构也为一些整形医院打造了超高的人气。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是，即便你交了巨额的手术费，有业内人士指引，你也很难约到韩国的好医生。
孙宝山解释到，韩国正规的知名整形医院是不缺客源的，所以他们不会给中介较高的回扣，因而中介也不会选择这些医院。这就意味着即便你交了巨额的手术费，有业内人士指引，你也很难约到韩国的好医生。
“一些在中国知名度很高的韩国整形医院和整形医生都是中介机构、托儿与整形医院合力炒作的杰作。”一位曾在韩国做过整形中介的知情人士说，“在与‘整形’相关的贴吧、论坛、QQ群、博客、网站、搜索引擎，中介的炒作无孔不入”。
这个说法得到了多位业内人士的认同，孙宝山更直呼搜索引擎已是中介机构的天下，还现场演示了“托儿们”的营销能力。
记者看到，孙宝山在百度上输入“整形、九院”等关键词时，出现在第一页页面置顶位置的是一则标注着“上海市九院整形医院整形外科，官方咨询”的文字，点击进入，发现这并不是上海第九人民医院的官方网址，而是出现了“上海第九人民医院指定单位——玫瑰医疗美容医院特需门诊”的字样，当记者询问他们和九院的关系时，对方给出了“我们这里是九院特批指定门诊上海玫瑰整形医院，主要是接待在美容外科、美容皮肤科效果上有高要求、并且不方便排队等候，以及不接受实习生治疗的尊贵患者的预约”，但是这些说法都被孙宝山教授一一否决了。
奇怪的是，这些“李鬼”网站为何会在置顶的位置？业内人士分析，这些网站都是专业的操作手花费了巨额的广告费推广到置顶的位置，如今“韩国，整形”之类的广告关键词价格已经被炒到和房地产、卖车等关键词一样的高价了。
知情人士透露，赴韩整形的很多网站、论坛和QQ群都是托儿们建立的，不仅如此，百度百科和百度知道里的内容也都是托儿们自己写的，如果消费者没有火眼金睛是很难辨别的。更有甚者，一些门户网站的“软文”都是邀请写手所写的。
记者在搜索引擎中随机输入了“韩国整形医院哪家好”的问题，发现答案里面不乏一些整形医院的宣传广告，更多的则是漂亮MM图文并茂的现身说法，真的分不清孰真孰假。
发生纠纷维权难
据了解，目前在韩国实际从事整形美容服务的机构有约2000家，但这些机构水平参差不齐。
对于消费者最关心的赴韩医院及专家水平问题，多数中介机构表示将由他们来介绍医院和医生，消费者也可自行选择，然而这些医院和专家的资质证明，大多无法提供，也无法确保手术的成功率。记者问及如果出现纠纷，责任该谁承担时，很多中介机构都含糊其辞。
对此，孙宝山强调，目前对提供赴韩整形服务的中介机构尚无明确规范条例，行业内难免出现鱼目混珠的情况，消费者在选择这些中介机构时即使擦亮眼睛也很难辨别。
那么如何评估韩国整形医院的能力大小？如何识别整形医生的优劣？这是摆在众多中国赴韩整形消费者面前的一道难题。
孙宝山告诉记者，实际情况是，医院能力大小不好评估，因为在韩国，个人是很容易注册诊所的，你只能查询到是否有这样的医院，但是水平怎么样你无法查询。
“我们没有可查询韩国医生资质的途径，而韩国医学会的会员名单，一般消费者没法看到。”业内人士称，“在韩国，医生注册与否不是判断医术好坏的标准，政府也不介入医生资质评定，所以医生的优劣只看口碑这一个标准。”
对于大部分消费者来说，因为言语不通，到了国外也很难考证国外整形医院的资质，医生的执业年限、水平等，只能听中介单方面的介绍。
某整形医院业务院长金院长告诉记者，整形是个性化需求，是因人而异的，手术前需要双方进行方方面面的沟通，还要明确告知手术后可能出现的并发状况，术后还需要精心护理。
专家指出，整形不是开一刀就完了，术后的护理对于效果是十分关键的，例如比较常见的吸脂术和截骨术后，需要接受细致的术后恢复指导，这些细节如果没有做到位，很容易导致手术失败或引发其他并发症。但中国赴韩整形的消费者大多在韩国停留的时间一般不超过一周，许多人完全无法顾及术后的复健过程，加上言语不通会成为沟通最大的问题和障碍，如果一些行业术语不能进行精准翻译，就可能会出现事故、引起纠纷。
知情人士透露，如果在韩出现了医疗纠纷，消费者很难维权，一是取证困难，整容失败的定义是很难有标准的，能鉴定为医疗事故才有可能打赢官司，基本上做手术致死或者毁容严重了，你才有机会打官司，打不打得赢还不一定。二是这期间的跨国住宿费、交通费、跨国诉讼费等费用高昂，一般消费者难以承担这高昂的成本。
孙宝山还道出了这样一个事实，赴韩整形如果出现医疗事故或者是纠纷，一方面是法律维权成本高，一方面是国内的整形医院不愿意轻易接手，因为害怕事故出现后分辨不出是手术问题还是换药问题。这对于消费者来说就遭遇了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说的尴尬境地。
对此，专家建议中国消费者对韩国整形不要太迷恋，赴韩整形要慎重选择。要通过有资质的中介机构以及翻译人员选择正规、知名的医疗机构。例如首尔市江南区集中了约400家整形机构，而江南区根据其医疗经历、翻译人力、硬件设施、责任保险资质选定了15家作为合作医疗机构。中国消费者可以事先选择这些有保障的医疗机构。
外来的和尚会念经？
据金院长介绍，由于韩国整形历史比中国早，已经有40多年历史，而中国上世纪80年代后期才开始，只有20多年的历史。这让很多中国消费者认为韩国医生就高明很多，还有国内媒体对中国整形医院的负面新闻的曝光，以及韩剧中帅哥美女的活字招牌，都让国人对韩国整形医生趋之如鹜。
在中国的“抢手”，也让越来越多的韩国整形医生前来中国淘金。中国很多粉丝MM的盲目崇拜与狂热甚至让一些中介机构和不良医生觉得中国客人“人傻，钱多，速来”。
“很多到中国走穴捞金的韩国医生都是在本国无法生存的三流医生。”金院长说，他认识的一个韩国医生，在中国流动行医，在上海待一段时间，再去另外一个地方，频繁更换手机号码。
孙宝山也表示，“走穴”医生多数水平不高，他还透露很多“走穴”医生都是在中国做过几次手术后，技术才逐渐变得娴熟。
如今，很多民营医院、中介和美容机构宣传的韩国医生都是短期“淘金客”，他们或拎着包坐飞机过来，匆匆忙忙做完几个手术后就走，一般都是哪里有手术就去哪里，不能长时间固定在一个医院。业内人士表示，“在中国的韩国整形医生，大都是这种状态。”
“曾有一位走穴医生做完手术后在病人血压不断下降的情况下还赶飞机走了，在这个过程中，病人一度休克，最后送到大型公立医院抢救。”孙宝山说，刚开始邀请韩国医生来走穴，很多民营医院院长都胆战心惊。
建议对外籍医生施行考评制度
据了解，1993年施行的《外国医师来华短期行医暂行管理办法》，规定外国医师来中国短期行医，需在行医所在地的市级以上卫生主管部门注册。
“这些外籍医生只需拿学位证书、外国行医执照及健康证明到当地的卫生部门注册即可获得短期行医许可证。”孙宝山谈到，中国对于外籍医生的准入比较宽松。同时，政府职能部门也无法对这种医学执照进行审核，所以，很容易被钻空子。特别是在医学整形领域，因情况复杂，更是“重灾区”。
据了解，目前，全国只有北京对外籍医生施行考评制度。北京市卫生局自1993年开始对在京短期行医的外国医师实施考试准入管理。申请在北京执业的营利性质的外籍医生除了向北京市卫生局注册外，还要通过考核才能在北京执业。面试要求外籍医生提供案例，考官针对案例和其他情况进行提问。
孙宝山建议，国家主管部门要在政策方面把好关，需严格规定外国医生在中国行医必须参加我国的专科医生考试。
孙宝山还呼吁在全国铺开对外籍医生的考试验证。(本报记者 丁秀伟 实习生 徐慧玲)
外交部提醒公民赴韩整容注意事项
据外交部中国领事服务网援引驻韩国使馆消息，近期，一些中国公民选择赴韩做整容手术，多名公民因费用、整容效果等与韩医院发生纠纷。
在此，中国驻韩使馆提醒赴韩整容中国公民：
一、韩国整形医院水平参差不齐，切勿盲目听信广告宣传，应通过可靠渠道慎重选择正规整形医院。
二、手术前请务必与医院签订相关协议，仔细确认手术项目、费用及可能发生的风险，以免发生纠纷。
三、如发生医疗纠纷，请勿以过激行为维权。可与院方通过协商解决纠纷，也可通过法律途径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中国驻韩使馆可以应中国公民请求推荐律师(费用自行承担)。使馆领事保护协助电话为010-3056-368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