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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工用全部积蓄为村庄修路 曾打工每天背10吨煤

2012-03-28 10:03:00 来源: 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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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文学走在“毛坯路”上

  怕是这辈子通不了路了

  路,是寨子里的人们最常说起的话题。因此,当去年正月十五杨文学独自一人回到老家时,他毫不意外地在父母的土坯房里再次听人提起。

  几个过来探望杨文学的老人与他一起围坐在火炉桌前,每人面前都摆着杯苞谷酒。大家谈了一个多小时后,话题就落在了“路”上。

  “我们这里还是需要修条路。”有人说。

  另外一个老人叹了口气,“难,怕是这辈子通不了路了。”

  在老人们看来,如果有人来牵头修路,最可能就是杨文学。因为至少在核桃寨里,他的存款数量“算得上最多的”。

  还在1998年的时候,杨文学就离开了贫穷的村庄。他先是去昆明当建筑工人,但是那里的活路并不好找。一年之后,他到六盘水的小煤窑背煤。在煤窑里,工人们只能弓着身子爬行。或许是受到每吨煤15块钱“高工资”的激励,杨文学在洞里面“背得可凶”,一天能背出来6吨。运气好的时候,他被分在离洞口近的地方,每天能背接近10吨。

  只要隔3个小时能吃上一顿馒头,这个身高1.6米的男人就觉得很满足了。他在煤窑里工作了一年半,直到有一天,他把一筐煤背出来不久,身后就传来“轰”一声巨响,煤窑塌了。从此他再也不敢做这样危险的活儿了。

  12年前,杨文学成了贵阳的“背篼”。他怕“和人抢不过”,不敢进城中心,就一直生活在城郊的望城坡。

  他使用的背篓是从老家带过来的。为了防止藤条将后背割伤,妻子特意用化肥袋子缝制了一个厚厚的背垫。在做“背篼”最初的几年里,每天清早6点多,杨文学就已经站在街边等活路了。他背过各种建筑材料,也背过冰箱和保险柜。背砖的时候,一摞砖头从背篓里斜伸出来,他只能弯着腰、叉着手往前走。在他看来,背水泥是最好的活儿,每背200斤水泥上三楼,就能赚到5毛钱,如果是背到五楼,“那可就有两块钱了”,他非常满意地说。

  后来,他将妻子和4个孩子从乡下接到贵阳,妻子也当起了“背篼”。

  靠着这些肩扛手抬的活儿,他们每月能赚五六千元。不过,这一家六口小心翼翼地使用每一分钱。他们住在城郊的一幢“农民房”里,从聚满“背篼”的天桥上走下来,穿过一片垃圾堆就到。这不是栋结实的建筑,以至于邻居家有人跺脚,整个一层地板都跟着发颤。

  不过,两间房仅收月租200元,这就是让杨文学满意的地方。即使是白天,这个家也黑乎乎的,只有来客人的时候才拉亮一个灯泡。他今年从乡下背来的腊肉,挂在布满霉斑的墙上。地上堆着用化肥袋子装着的洋芋,那也是他从核桃寨背过来的。

  去年年末,小偷掰弯了窗上的铁栏杆,溜进来,从睡着的杨文学身边偷走了200块钱。这让杨文学心疼坏了,因此,他除了从老家背回了吃食,还带回了一只看门狗。

  即便在贵阳过着如此窘迫的日子,他仍觉得,这比寨子里的生活好多了。

  或许正因如此,去年正月十五那天,老人们在杨文学面前端起了酒杯,叹息着,“就是缺个牵头的人啊……”

  刚刚攒下13万元的杨文学沉默了一会儿,又喝下了两杯苞谷酒,然后拍了下桌子,说:“我来修。”

  要是没路,修了房子也没意思

  那是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杨文学承认。他回忆起,自己此前从来没有动过一次修路的想法。

  这绝不是个轻松的工程。此前的十几年间,政府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要把“串寨路”修好,有一次甚至已经将路段按组别分派给当地百姓,由政府买材料,百姓“投工投劳”,但最后仍然不了了之。

  而在去年元宵节以前,杨文学也从未想过自己会与修路有什么关系。那时,这个揣着几千块钱回寨子的男人的首要任务,是把老家的房子装修好。

  房子是在2008年砌起来的,一切建筑材料都要雇人从山下背上来。在村里,这算得上一栋顶气派的房子。灰砖垒成了二层楼,一楼是厅堂和厨房,二楼则隔出了三室一厅,明亮宽敞。按照城市的习惯,杨文学甚至曾经考虑要不要在屋内搞出一个“卫生间”。

  今年2月8日,当杨文学再次回到这座新房时,他指着二楼的房间说:“喏,这两间是给孩子的,另外一间是我和老婆的卧室。”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神气极了,脚下却踩着满地的砂土,和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木材。

  “走,再上楼顶看看,我搭了个‘炮楼’。”他冲记者比划着。不过,楼顶堆满了落叶,不知是谁将婴儿的衣服晾在了这座疏于照料的房子顶上。

  每过农历新年时,他会回到这座房子里来看看,然后在临走时小心地用一张胶合板挡上空荡荡的门洞。但对于房子的一切梦想,很快就让位于“路”了。

  就在他拍着桌子决定修路的那天晚上,和孩子们待在贵阳的妻子接到了杨文学的电话:“我要在老家修路,多晃几天再回贵阳。”

  “挖路是个好大的事情,咱家那些钱,也修不起啊!”妻子着急了。

  “要是没有路,修了房子也没意思。”杨文学并不动摇。更何况,他的父母也巴望着修路。父亲已经61岁了,按照村里的传统,一户人家要背煤,全村每家人就都得出一个劳力。儿子不在身边,杨文学的老父亲就得像其他人一样,每年总有七八十天耗在背煤的路上。

  第二天一早,杨文学就找寨上几位“主要人物”说了自己的想法。这个只有初中学历的农民工回忆起,他们甚至没有画过一张图,只是“站在半山腰指了指”,就确定了整个路径。

  山坡上将劈出这样一条路来:以寨子最远端为尽头,穿过杉树林,从山上一路弯弯转转,最后停在山脚一道四五米深的沟谷前。冬天,这里没有水,满地都是旁边小学的孩子们丢弃的火腿肠包装纸;到了夏天,几十厘米深的河水就会从这里流过。杨文学打算在山谷前修一道石桥,让车子从山谷那边一直驶进村寨。

  十几年前,杨文学初中毕业回到寨子里来,曾做过3年生产组长,组织全寨人去修通村公路。除了这些遥远的记忆外,他再没有一点关于“修路”的经验了。对于这个37岁的男人来说,这是一项十分陌生的工程,以至于刚开始时,他甚至说不准自己最后大概得掏出多少钱,耗掉多少时间。

  难题很快就来了。路从山谷过来,先要经过熊家寨两户人家的山地,才能进入核桃寨。乡政府给第一家出了6000元,协调其借出地方,可第二户人家却怎么也不答应,说是万一路修不成,不白搭了家里的土地?最后,杨文学只好承诺自己会掏出21000元“买路钱”。

[作者:张尚初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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