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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祚欢口述史抢救城市记忆:老字号经营不重钱财

2012-03-28 08:56:00 来源: 长江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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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口叶开泰。 图/萧继石

老亨达利钟表行。 图/萧继石

老字号“高洪太”。图/萧继石

  “武汉工商业家族口述史”是由著名湖北评书表演艺术家何祚欢发起的一项针对武汉近现代工商业历史的研究项目,通过讲述者口述的形式还原大汉口繁华的历史旧影。记者近日获悉,经过3年采访,1年整理,收集了150万字的资料,前后七易其稿之后,“武汉工商业家族口述史”的撰写工作已完成,将交付武汉出版社明年初出版。

  记者王娟

  “这是我此生做的最重要的事”

  在武汉人的心目中,何祚欢是不折不扣的“武汉话家”,他说的是武汉话,讲的是武汉的故事,特别是老武汉的民俗、风貌,一些家长里短的小事,一句司空见惯的俚语,硬是被他讲出了文化,讲出了历史,滋味绵长。何祚欢说,他从1995年开始“说武汉”,陆续录制了《话说武汉》、《江城民谣》、《都市茶座》等电视节目。“越讲越有意思,越讲越觉得有责任感。一个人,一个城市,都不是凭空孕育的,探寻一座城市的文化,需要有历史的眼光去追寻。”

  方方促成“口述历史”

  幼年时,何祚欢生活在汉正街,从硚口到集家嘴,门牌排了1000多号,他家是664号,“街上全是商铺,没有一个住家。这是一个铺子组成的城市。现在很多人一提到武汉,就说武汉是个码头城市,武汉的文化是码头文化,这个说法是不全面的。说武汉,如果不谈它的商业,那这座城市的魂都没有了。”

  在何祚欢看来,武汉这座城市,有太多东西需要打捞。于是,遇到对武汉历史特别熟悉的人,遇到“有故事”的人,他都会拉住人家聊,“总想为这个城市做点什么。”

  2006年,何祚欢和方方聊天时再度说起这个想法。方方就问:“武汉人都信任您,您的年纪也合适,这件事您为什么不做?”此后,何祚欢逢人便讲,遍邀朋友帮忙。2008年元月,他突然意识到这件事不能再等了。“我都已经是快70岁的人了,那些经历过的人比我还大,再不抓紧时间,他们都不在了。”

  百位老人动情参与

  2008年3月7日,何祚欢开始了第一个采访,讲述人是时年90高龄的薛文儒,他是当年汉正街“生计布店”的店员,在汉正街摸爬滚打大半辈子。从这些年纪最大的人开始,讲述者接二连三地来了。叶开泰、老通城、亨达利、陈太乙,当年都是响当当的老字号,但后人们大多没有继承父业,不少讲述者都是带着子女来的,有的专程从外地赶回武汉。他们中间很多人在此之前很少向子女说起往事。

  100多位讲述者,年纪最大的已年过九旬,第二代也是60岁以上的老人。他们让何祚欢忍不住动情:“有的老人讲完后专门打电话来表示感谢,说谢谢你让我在能讲的时候讲出来了。还有的老人,后来再联系时已经瘫痪,讲述无法延续,而有的老人如今已不在世,这次讲述成为他们最后的记录。”

  特殊团队功不可没

  3年完成采访,又花了整整一年的工夫用于整理。最终,何祚欢带着10多位工作人员将收集的150万字的资料整理撰写为70万字的书稿,先后七易其稿。

  所有的讲述,何祚欢都坚持亲自参与,大家一起拉家常式地聊天,录音、录像,再整理成文字,几乎忘了他自己也是70多岁的人。他说自己这4年是“一哈都不得歇”,“我这么喜欢玩的人,连门都不敢出,万一线索来了,我不在屋里么办呢?”

  4年完成如此大的工作量,何祚欢身边的“特殊”团队同样功不可没。除了两名年轻人,这支团队中大多数人都已经退休。80多岁的林洪才,每天从江汉二桥的家中出发过江到位于徐东路的工作室,风雨无阻跑了整整2年。退休多年的陈安松和朱天福,一个对武汉历史掌故、方言特别熟悉,一个是整理记录的高手,同样不计报酬不辞辛苦。

  何祚欢感叹:“大家都不是为了图什么,就是为了给这座我们生活了一辈子的城市留一些看得见、摸得着的资料,给我们的后代留下一点有用的东西。说这件事是我此生做的最重要的事情,一点都不夸张。”

  口述历史细节先行

  关于民国时代武汉的工商业,并非没有文字资料记载,为什么还要发起这次“口述历史”?何祚欢说,以往关于武汉商业发展的历史编纂往往以企业规模、发展情况、数字统计为主。“说历史,必须要有细节。以前我在节目中说武汉的事,涉及到商业,各行各业的规矩,一直担心说不清楚,只能不甚了了。”

  这次的“口述历史”,共邀请130多位老人参与,他们大多是当年大汉口商业繁华的亲历者及第二代,年纪最大的已年过九旬,第二代也是60岁以上的老人。他们的讲述内容不仅包括先辈的创业故事和生活经历,也折射出家族的变迁。“商人们的生活细节,家长里短,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他们经营发展的思路,印证了时代的风貌。大家的讲述汇集在一起,自然地就把他们生活的那个时代勾勒出来了。”

  “商道”“商人”同精彩

  何祚欢介绍,这次“口述历史”的全书将分为“商业”、“商人”上下两部出版,讲述涉及金融、百货、医药、制造业、运输、文化等多个行业。其中上部“商业”再现了一些当年很繁荣、如今已绝迹的行当,如打筥箕和缭包,完整地呈现了大汉口近代物流的商业链条,也记叙了民国时期大武汉商业业态的历史渐变过程。“从最初的小商小贩的经营,到出现了股份制公司、发行股票、期货、中国最早的职业经理人,以及当时并存的多种运行管理模式,让人们重新认识民国时期武汉的经济地位和环境。”

  精彩的“商道”之外,商人的故事也一样动人。何祚欢说,在众多讲述中,也展示出商人的经营管理理念、对子女的教育方式也随着商业的繁华程度而产生变化。“他们逐步打破了宗法社会的模式,呈现出新的特点,这也是资本主义在中国萌芽之后对人们思想上产生影响的具体体现。”

  古今连通串起城市商业脉络

  何祚欢强调,武汉工商业家族的口述历史以民国时期的工商业为主,但不仅仅只是历史的钩沉,武汉现代工商业的发展也在讲述的范围内。全国第一位“洋厂长”格里希的故事,汉正街上闻名遐迩的“盲侠”郑举选的经商之道,毛冬声执掌武商不断超越的思路,时下流行的电视购物频道,都能在这部书中找到踪影。“从古到今,才能把一座城市的商业脉络从头给串起来。”

  【话你知】

  在这部口述历史中,有些提到的行当如今已经绝迹,例如打筥箕和缭包。

  何祚欢介绍,这两个行当都依托粮食买卖而生,是当年集家嘴码头一带非常红火的行业。“打筥箕和缭包都是专门在粮行和粮船之间找事做的。打筥箕的人是买卖双方中间进行度量的中介,他作为第三方在买卖中保证公平,不会偏袒哪一家。打筥箕的人往往都是世袭的,少了这一行,粮食从运输船到粮行里就少了个环节。缭包的人是等粮食量完了缝粮包的,150斤一包,包是6斤。往往缭包的人还管量米的、扛包的,工钱一天一结。有了他们,这个商业的链条就完整了。”

  何祚欢说,自己小时候也只见过缭包,打筥箕根本没听说过的。“如果不是这些人自己讲,现在哪个搞得清楚呢?”

  那些商界巨子——

  经营有方不重钱财

  民国时代的大汉口,涌现了不少经营颇具规模的老字号和身家殷实的商业巨子。他们和后人对待金钱的态度,往往令今人感慨。

  汉协盛营造厂的创始人沈祝三,盖出了大汉口最漂亮的房子,几乎撑起汉口老房子的半壁江山。他主持修建的汉口四明公所和武汉女中等公益性建筑工程,仅收取费用半价。他的小儿子上大学时报考了清华、复旦、武大等多所大学,全部录取了,最后他选择了清华,理由是清华允许学生向学校借贷学费。

  父辈的潜移默化,让他们的后人对是否继承家产并不在意,而是去追求更独立的世界。老武汉十大中药号之一“陈太乙”的传人陈树山,本业是法官,一生爱古琴如命,还发明了三线谱记录琴曲。晚年时他常常是一张床上“人睡一半,琴睡一半”。他的忘年交、学生熊明学离汉时,他一指那些名贵的古琴:“你随便挑一张走。”要知道,仅他拥有的一张名为“九霄环佩”的古琴,在近年拍卖时估价就高达3000多万元人民币。

  那些商战“兵法”——

  “盲侠”总结20条商谚

  当年汉正街上,外号“盲侠”的郑举选几乎是所有小商贩的风向标。“盲侠”的摊儿卖什么,其他的摊主就赶紧进什么,因为“盲侠”的眼光总是能准确地预测到下个流行的方向,跟着他走准没错。可是郑“盲侠”是怎么做到的呢?

  说起他的经商之道,“盲侠”心中有一串商业谚语:“比如说逢俏不赶,逢滞不丢,是说什么货卖得太好,大家都有的时候,就不要再进货了。而现在不太好卖的货,不一定没有机会。”像这样的谚语,郑举选总结了20多条,每条谚语背后都有一长串故事,俨然一套商战“兵法”。

[作者:刘欢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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