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端天气为何成“常态”
近几年媒体头条中那些多到让人麻木的“三十年一遇”“五十年未见”“百年不遇”,不禁让人质疑:“罕见”为何成了常态
(声明:刊用《中国新闻周刊》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文/ 孟超
丹·拉舍夫2011年8月搬到纽约后遭遇了一连串的“奇遇”:先是18年来最强的一次地震;还没过一个星期,超强飓风“艾琳”接踵而至;刚喘了口气,没想到10月再遇罕见的大暴雪,导致交通瘫痪、航班延误、街道上垃圾成山。拉舍夫是美国自然资源保护协会的全球气候专家,他在博客中的描述,显然不是为了抱怨自己倒霉的决定。
麻省理工学院2月14日发布的一条消息,为拉舍夫的经历找到了注脚:“在目前的气候形势下,百年一见的超级风暴潮降临纽约市的几率将提高到3年至20年一次。”
躁动的坏天气正在四处作恶,而人类既是被害者又是加害者。
极端天气成为“新常态”
从今年1月下旬起,日本北海道岩见泽市的大雪就一直下个不停。虽说岩见泽本来就是日本《暴雪特别对策法》指定的特大暴雪地区之一,但今年的大雪似乎猛烈得过分了,甚至超过了市政府的“对策”范围。1月16日,由于除雪速度远远赶不上下雪量,不但交通陷入瘫痪,连除雪车也被困在半途动弹不得,只得采取人工作业。一名54岁的老工人说,“完全来不及除雪。干了30年,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大雪。”当天,岩见泽的积雪深度就达到自1946年有记录以来的最高值:194厘米。在随后的十几天中,这个记录还在不断地被刷新。
这样超越常态的大暴雪,就是气象学上所说的极端天气事件。按照世界气象组织的规定,当气候要素(气压、气温、湿度等)的时、日、月、年值达到25年一遇,或者与相应的30年平均值之差超过标准差的两倍时,就可以将此归为极端天气。简而言之,极端天气就是指严重偏离常态,并且接近或者超出已有天气变化极值的天气现象,在统计学意义上属于不易发生的事件,是一种小概率事件。但是近几年报纸头条中那些多到让人麻木的“三十年一遇”“五十年未见”“百年不遇”,不禁让人质疑:“极端“为何成了常态?
极端天气不等于异常天气,比如夏季的暴雨,随着雨量增加、时间增长,演变成大暴雨直至突破降雨量极限;冬季低温大雪演变成极端严寒和暴雪。至于汉乐府里猛女子热烈的呼嚎:“冬雷震震夏雨雪”倘若真的出现,那样的天气就已经不是极端,而是“异端”了。
在新的气候形势下,极端天气正在失去“罕见”的头衔。根据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局的统计,2011年全美共经历了14个由极端天气导致的重大灾害性事件,造成损失总数超过550亿美元。撇去通胀的影响,这个数字超越了上世纪整个80年代所经历的天气灾害经济损失总和。而泰国、澳大利亚、哥伦比亚、斯里兰卡和柬埔寨等5个国家一年内因极端天气造成的经济损失也达到有史以来的最高值。
2011年8月末,飓风“艾琳”扫过美国东海岸数个大城市,带来巨大影响,其中纽约市因此强制疏散了37万人,成为历史之最。这也是近二十年来,纽约首次遭遇如此强烈的飓风袭击。由于气旋的风力和低气压引致海面升高,由此引发的风暴潮致使海水倒灌市内,华尔街被泡,淹水最深处超过两米。
麻省理工学院和普林斯顿大学气候研究联合小组的研究对象正是这种由飓风引起的风暴潮。该报告的执笔人林宁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表示,研究小组针对纽约地区的天气情况,研究了风暴潮在4个气候模型预测的现在和未来气候环境中的强度概率,并考虑了气候变化可能引起的海平面上升的影响。结果显示,风暴潮的危险性会在未来气候下增强。
该小组对5000个暴风在现有天气数据组成的模型中进行推演发现,纽约地区百年一遇的潮灾水位约为海面以上2米,五百年一遇的水位为3.12米。但如果在模型中加入气候变化等因素,到本世纪末,百年一遇的灾害将变为3年至20年一遇;500年一遇的灾害将变为25年至140年一遇。
2011年11月,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公布了第五次气候变化评估报告的决策者摘要,该摘要以《管理极端事件和灾害风险,推进气候变化适应》为题,明确向世人表示:近几十年来全球范围内的极端天气出现频率正在升高,并首次披露极端天气频发的态势与人类活动相关。IPCC特别报告联合主席、斯坦福大学卡耐基科学研究所教授菲尔德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报告给出了十分可靠的证据,证明一些极端天气的出现频率正在增加,并有理由预期还会在未来继续增多。
气候变化不再“温柔”
虽然如此,IPCC还是谨慎表示,“解决某一极端天气事件是否与人类活动引起的气候变化相关,还存在挑战。”
事实上,极端天气只是众多天气情况中的一种,即使在气候没有变化的情况下也会出现。由于缺乏历史数据,很难确定由于温室效应引起的气候变化对于某一种天气在全球范围内出现频率和强度的影响。不过,现在有很多气候学家正在通过模拟未来天气情况,来研究本世纪末甚至更久以后气候变化对极端天气的影响。林宁目前所做的,正是这样的工作。她相信,未来气候变化带来的影响可能会更强烈。
在所有的自然灾害中,飓风(也就是热带风暴)是最具致命性和破坏力的天气现象之一。地球物理流体动力学实验室研究员托马斯·克努森以IPCC制定的“中等排放”温室气体作为暖化基准,制作气候变化模型推演全球范围内热带风暴的变化频率,结果显示:拜人为的暖化效应所赐,到本世纪末全球范围内热带气旋威力将增强2%到11%,而到下个世纪,如果暖化得不到抑制,部分地区极端风暴的数量将会增加。上述结论也与IPCC2007年有关本世纪热带气旋威力“可能会”增强,风速增快,雨量增加的结论吻合。
但是也有气象学家表示,频发的龙卷风等极端事件与气候变化的关系不大。专家分析美国在2011年4月到5月底连续爆发的严重龙卷风暴灾害,只是由于当年春季该地区的气候条件“非常有利于”龙卷风的形成。科罗拉多州极端气候中心主任约书亚·沃尔曼认为,如果气候的长期变化会影响某种现象,那么这种现象应该重复发生。但事实上,目前的观测时间太短,还无法下结论。在IPCC的报告中也只针对干旱、热浪、暴雨、洪水等几种天气现象进行了深入的分析和预测。诸如暴雪、龙卷风等地域性较强的极端天气事件,目前还没有研究将它们的变化直接与人为的气候变迁联系起来。
此外,气候模型预测就像天气预报一样,受到数据、计算方式等各种条件的限制。即使极端天气恶化“很可能”是人为全球变暖造成的,在IPCC 的报告中,很可能的可信度也只有66%。但是报告也同时表示,几乎可以肯定(99%的可能性)的是,气候变化会导致更多的极端事件发生。考虑到极端天气变化带来的巨大影响,并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气候学家们已经将模拟未来长期天气变化作为一项重要的研究方向。
对于气候变化带来的“气势汹汹”的影响,美国《时代》周刊环境与能源专栏作家布莱恩·华尔士说:“是该让温室效应‘退休’了,它让气候变化这个词所隐含的深意看起来太‘温柔’了!”
虽然不是每一次极端天气事件都会带来毁灭性的灾难,但对于生态环境脆弱的地区来说,极端天气的危害常常是致命的。中国就是其中之一。对于极端天气造成的巨大经济损失,所有人都应该有所准备。IPCC的报告强调,各国政府都需要开始考虑应对措施。该报告的联合主席之一、中国科学院院士秦大河表示,虽然应对气候变化要减缓和适应并重。但对发展中国家而言,适应是更为优先而紧迫的问题。面对极端气候事件,提升灾害防御和管理能力是采取适应行动的当务之急,是发展中国家适应气候变化的第一道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