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微影 | 白露和老田相约菜园
癸卯年,辛酉月,己巳日,白露。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日短夜长,人隔窗望。
玄鸟南飞,孤鸿落水。
乌桕结籽,贾鲁河旁。
栾树的花已经从树梢蔓延到整个树冠,那一枝枝放射状的金花像空中炸开的烟火,如此热烈,如此盛大。
风拂过,金雨飘洒,染黄了草地。
每一朵花,虽然微小,却尽情的舒展着身体,热辣的吐出蕊丝,随风颤动。
树下拱出了几枝幼苗,看叶片的形状却是楝树,为什么不是栾树呢?
树苗的周围散落着几枚漂亮的灯笼果,哪里来的?栾树还不到结果的时节,这个“灯笼”也小了一些。
撕开发黄的麻纸一样的外衣,里面是富含胶质的晶莹的果实,像盐焗的银杏。
园丁指了指楼顶,可能是人家种的盆栽。
据说灯笼果没有掉落的时候,晚上会发出幽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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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田在菜园里等我,身后的墙上靠着刚收获的芝麻杆。
剥开晒黑的果壳,白色的芝麻粒像活蹦乱跳却被关住的小虫啪啪啪的冲了出来,这么多啊。
芝麻的出油率是四成,和花生差不多,一亩地可收货三百多斤。
而肥硕的花菜一亩地可收获三千颗。
菜园里还有一簇簇的苋菜,叶片紫红的含铁,绿色的含花青素。
萝卜刚露出寸许的幼苗,却感觉那白白胖胖的萝卜已经呼之欲出了。
一切只需要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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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田却不这么认为,他正用手指托着几朵黄色的小花轻轻抖动。
那是番茄花,虽然看起来一样,却是分雌雄的。雄花有花粉,雌花才会结果。
老田正在做的,就是授粉。
气温低了不行,气温高了也不行,每天只有这一小段时间,争分夺秒的授粉。
甜瓜也一样,还要掐蔓、打杈。大棚里像蒸桑拿,站一会儿就汗如雨下,大棚外日晒虫咬,哪有什么诗意?
最讨厌的是香附子,就是莎草,生命力太强悍了,拔也拔不完,见土就长,见风就蔓延。
为什么人们吃的东西,都这般娇弱呢?需要精心呵护培育防虫防病,还要关进大棚,插上营养槽。
如果我们吃莎草、构桃、野龙葵,会不会变的更强健?
温室里一颗毛茸茸的小吊瓜,刚长到鸡蛋大小,身上已经浮现出西瓜的花纹。
可爱,又可怜。
荒地里的龙葵,却黑亮贼亮,成串成串浓烈泼辣。
十香菜和野菠菜也到处蔓延。郑州有一家楼顶的空中大排档,店主在餐桌周围种植了十香菜作为间隔。
吃烤肉时可以现摘新鲜的十香菜叶子裹食,别有一番风味。
十香菜也叫思乡菜,是地道的河南味儿。
大吴风草和乌蔹莓也从荒地里冒了出来,吴风草的叶子像小荷叶,乌蔹莓的叶子像大鸟爪。
刚长出来的乌蔹莓是万万不敢大意的,稍不留神它就搭上临近的植物,然后就是疯狂的缠绕,扯都扯不开。
最后它会在别人的身体上开出莲蓬状的花序,露出鬼魅的微笑。
荒地里唯一保留君子之风的是跳舞草,它纤细独立,叶片光洁,你若对它歌唱,它就起舞应和。
荒地的边缘是一排紫玉兰,树上结满了桔红色的松果,分外诱人。
刚入仲秋,却有灰绿色的花苞生长出来。它的花苞也叫辛夷,可散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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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娇嫩的菜园,我还是喜欢这蛮荒之地啊,成群的喜鹊也盘旋而至,在杂草中翻翻捡捡。
一只灰椋鸟夹杂其中,一点也不见外。
今日白露,玄鸟南飞,大雁也将途经中原,你怎么还不动身呢?把自己当做喜鹊了吗?
不会的,只有人会忘记自己的身份,动物是不会的。即便是人类养大的狮子,有一天看见同类,也会大吼一声,返回山林。
可能相同的,是我们的起点,神秘的、无法验证的起源。
我们一样诞生于这天地之间,却化作万般模样,我们彼此凝视,却无法交流。
这一刻,我多想变成杜里特医生,和灰椋鸟聊一聊天。
我们有什么不一样,只是我会说话吗?那不过是后来人们教我的,否则我怎么会说话?
只是我可以直立行走吗?那也是后来人们教我的,若在荒野中,我大概率也是四处爬行的。
我们大概率是一样的,从诞生那一刻起,都是一支离弦的箭,花开花谢,春来秋去,势尽而坠,归于尘土。
仅此而已。
知其不可而为之,可能是我们唯一的不同。
2023年9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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