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纳多·达芬奇在伦敦
1482年,30岁的莱昂纳多·达芬奇离开家乡,与佛罗伦萨的美蒂奇家族别过,米兰公爵路德维克·斯维查成为他的新的资助人。这一年,他来到米兰,最初作为斯维查家族的乐师,很快成了御用画师。其后19年,画家定居在米兰,迎来他生命中最辉煌的创作时期。可以说,除了《蒙娜丽莎》,达芬奇生命中最重要的作品,是在米兰完成的。看遍他米兰时期的画作,才可能读懂一个完整的达芬奇。然而那些画在几百年里辗转于不同藏家之手,如今散布于世界各地的博物馆,遍览真迹几乎成了“不可能的愿望”。
如今,伦敦的英国国家美术馆完成了这桩“不可能的任务”——11月9日起,“莱昂纳多·达芬奇:米兰公爵的御用画师”特别展开幕,这场持续至明年2月5日的大展,是多年来第一次完整呈现达芬奇米兰时期的创作及其带来的影响,展出的93件画作来自巴黎、米兰、威尼斯、梵蒂冈、华盛顿、纽约、布达佩斯、克拉科夫、圣彼得堡、爱丁堡、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甚至,还包括英国皇家的私藏,展出作品涵盖《抱雪貂的姑娘》、《圣哲罗姆》、《岩间圣母》和《蒙大拿的玛利亚和圣子》以及《最后的晚餐》刚完成时的一幅临摹本。若说这次展览是与创作鼎盛时期达芬奇的零距离接触,也毫不为过。
这次画展最温柔美丽的收获,是《抱雪貂的姑娘》。这幅被收藏在波兰旧皇城克拉科夫美术馆的画作,完成于1489年。达芬奇为那个时代的肖像画确立了美学坐标:美是信仰,女子肖像画是为唤起自然洪荒间女性的光芒与美丽,绘画最终是为唤起观者内心的爱慕与眷恋。《抱雪貂的姑娘》的主角是16岁的少女西西莉亚,她是米兰公爵当时最宠爱的小情人。画面上,姑娘侧脸凝视着画外,似乎正在和公爵聊天,表情娴静柔和,她细长的手指正抚着怀里的雪貂,雪貂遍身银白,眼神清澈灵动,渲染了女孩的纯真甜美。
达芬奇留在绘画史上的印记,绝不止于“唯美”。在米兰,他开始关注博物学和解剖学,把对人体生理结构和肌肉纹理的细致观察,引入绘画,从此塑造了古典绘画不能颠覆的技术法则。达芬奇坚信,身体是通往灵魂的唯一通道,所以在《圣哲罗姆》里,试图呈现外化于哲罗姆受难身体的内心挣扎。画上的隐者哲罗姆瘦骨嶙峋,他一手持着石块,试图敲打自己的胸膛,眼神凝视的方向和手臂伸展的角度刚好构成一个巨大的十字架——肉体磨难、灵魂交战与神旨,三个主题带着一种压迫感在画面上相逢了。这幅《圣哲罗姆》更为耐人寻味的是,它没有委托人,达芬奇完全出于自己的意愿画了它,却又在中途放弃了它,这幅画家转折十字路口的作品,是未完成的。
达芬奇在米兰最广为人知的作品当属《最后的晚餐》。这幅留在米兰大教堂里的壁画,当然不可能移师伦敦,但出自达芬奇学生之手的摹本,能让我们看到它被篡改、破坏之前的最初模样,那也是达芬奇真正想画出来的内容。绘制《最后的晚餐》,达芬奇的本意是以一种完美的几何结构,呈现12个充满个性、活生生的“人”,以此解开耶稣的“牺牲之谜”。从1492年到1498年,达芬奇画了6年,不断自我否定和修正,在原画基础上修改重来,直到他确认画面的每个细节都符合他的期许。很可惜,仅20年后,壁画就因为各种不可抗的外力而被毁损,甚而被篡改。这幅画家最初为了解谜而作的画,在时光中逐渐成了一道难以被破解的谜。
《最后的晚餐》的遭际成了一则谶语:在命运的洪流里,没有什么能停在最好的时刻。1499年,随着法皇路易十二挥师南下,结束了斯维查家族在米兰的统治,路德维克·斯维查仓皇逃亡。达芬奇留在米兰,有很多权贵试图招徕他,而他最终的决定是听从路易十二的安排,迁居法国。至此,达芬奇的米兰时代,结束了。
本报记者 柳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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