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微影 | 窗前

2024-09-12 20:08:04 来源:中原网

八月二十六日,下了一天的雨,困于斗室,网络故障中断,惟立于窗前——

观雨。

这是立秋后的第一场雨,气温骤降,夏天戛然而止,凉爽猝不及防。

焦灼无绪之心,也渐渐安静下来。

落地窗前,迎面依次是竹子、枇杷和香椿,由左及右,高低错落,郁郁葱葱。

起初,印象中这里只是几株竹子,不期数年,竟已成林。

竹子喜水,在风雨中手舞足蹈,俯仰如波,一定很快乐吧。

挨着它们的,是两株枇杷,立于庭前。

虽然不是我的庭院,但也亭亭如盖,不妨碍我冥然兀坐,观风移雨动,听天籁之声。

天来之雨,落在树叶上,落在玻璃上,落在汽车上,落在水泥路上,其声淅淅,其声沥沥,绵绵不绝。

雨大时,小时,密时,疏时,其声若急若缓,若紧若虚,自成其美。

昨天还大叫不止的蝉去哪里了?悄然无声。

昨天还欢腾喧嚣的鸟去哪里了?鸦雀无声。

天地苍茫,无私覆载,万籁俱寂,惟留雨声。

古希腊哲学家泰勒斯说:宇宙的起源是水。

那么下雨的时候我们不是应该感到亲切和温暖吗?为什么大家都躲起来了?

水可为汽,为冰,可有形,无形,可有相,无相。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

可我,还是隔窗观之。

静下心来观雨中风物,不期意外连连。

虽已入秋,枇杷树竟还在长出新叶。新叶挺拔直立,浮现在老叶的深绿之上。

几枝丝瓜的藤蔓顺着树干缠绕上来,在枇杷叶间穿梭游走,搭上右边的一棵香椿。

这棵香椿本只有一人高,在左邻右舍年复一年的采摘下,竟不停向上、兀自高耸,到了三楼才发出一个树冠,在雨中飘摇。

我在二楼,两年前还可以在窗口摘得香椿叶吃,今年竟够不着了!

树和窗之间,是一楼邻居的葡萄架。

葡萄叶密如绿毯,在我的窗前营造了一小片开阔风景。

不下雨的时候,葡萄架上经常跳上来一只黑猫睡午觉,今天也不见了。

我家的小狗,站在窗前探着身子发怔。猫来时,它大喊大叫挠玻璃,猫走了,它又怅然若失。


葡萄叶间跳跃出几枝丝瓜藤,顶着黄色的花苞,像大号的宝塔糖,像朵朵浪花。

丝瓜攀在葡萄架上、枇杷树上、香椿树上,但茂密的竹林里却不见踪影!

你能说它没有意识吗?它为什么要避开竹子呢?

而在枇杷树下最不易看见和靠近的角落里,悄悄垂下一条长如棒槌的丝瓜!

它不显露,不炫耀,不卖弄而成其大。

玻璃窗上也有动静,沿着窗帘的边缘露出一枝鸡矢藤,举着两三朵灰白色的花,和一簇簇紧实的花苞,花蕊深深圆圆的紫红,在雨中娇小俏丽。

拉开窗帘更为惊讶,鸡矢藤竟爬满了窗户的一角!

这常年未曾全部展开的窗帘,是掩盖了一方风景,还是保全了一方风景?

数不清的小花点缀其间,像碎花的裙子,阳光明媚的时候一定很美吧。

这一片碎花和树下的丝瓜,为什么在我们的视线外、干预外却如此自然蓬勃,生机盎然呢?

为什么我精心侍弄的几株迎春,总是弱弱无力呢?

为什么我从楼下移栽过来的十香菜,叶片萎缩得如纽扣呢?

为什么那只黑猫可以轻松跃上葡萄架,而我的小狗从沙发上跳下来竟崴了脚呢?

为什么我们设计出如此繁复丰满的世界,却仍然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呢?

为什么我们争分夺秒、读书跑步,却仍然感觉如此贫乏,如此虚弱呢?

向疾强梁,物彻疏朗,终身役役而不见其功,劳形怵心而不知所归。

问题出现在哪里呢?

傍晚,雨势将停未停,喜鹊的叫声即传了过来,接着是斑鸠、麻雀、乌鸫……

憋了一天的小狗们下楼了,憋了一天的娃娃们下楼了,路上卖瓜的货车开过来了。

鸟叫声、狗吠声、吆喝声、欢呼声响作一团,像一支奏鸣曲。

入夜,天上的云层向南方快速移动,皎洁的月亮在云端时隐时现,像有重大的事情发生。

黑暗中,蛐蛐的鸣叫声异常响亮,一浪大过一浪。


2023年8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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