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大连这座城市的历史并不长,不过百余年。但有一个地方却在中国近代史上赫赫有名,那就是旅顺——一部旅顺史浓缩了半部中国的近代史。日前,在大连老建筑保护志愿者周科的带领下,记者一行经黑石礁、过小平岛驱车前往旅顺探访。兜兜转转一圈下来,感觉像在用另一种形式“读史”:安静的海港小城欧风犹存,龙柏樱花掩映在起伏的街巷中,一栋栋洋房,虽经岁月侵蚀,但依然魅力不减。一路走来,百步之内必有史迹。 □记者胡慧雯
首列“国际号”:1902年从旅顺驶出
如今唯一在运行百年火车站
目前中国唯一仍在运行的百年火车站——“旅顺火车站”,坐落在旅顺井冈街8号。虽然被翻新过,但老站的总体框架没变,散发着浓郁的俄式风韵:平面呈一字形,黄色的砖,绿色的屋顶。房檐上都雕刻着精美的花。大门入口处设计成三角形的门斗,建筑的中间顶部,则是一个典型俄罗斯风格的铁皮蘑菇形鱼鳞塔楼,显得高挑又充满活力。
据史料记载,早在1898年3月,沙俄强占旅大后,做的第一个工程是修建港口,第二便是修建铁路。当时,俄国人一边铺设“东清铁路”,一边忙着在旅顺选址建火车站。
在旅顺站的外墙上,挂着个铜牌,上书:大连市重点保护建筑。据铜牌记载,旅顺火车站建于1900年。很多人不知道,1902年4月,中国首列国际列车就是从这里轰鸣着驶出国门,前往俄罗斯圣彼得堡。
不过,记者翻阅资料发现还有一种说法,即旅顺其实有两个火车站,沙俄于1900年10月修建了第一个火车站——其旧址为今旅顺车站公安派出所;而眼下我们所看到的,其实是1905年日俄战争后,日本参照俄国“旅顺火车站图纸”,在原火车站的对面又修建的。日本人把其称作“旅顺驿”,作为东三省铁路最南端的终点。
站在站台上,看着向远方蜿蜒的铁轨,思绪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百年前:一列列墨绿色的火车从站台驶进驶出,汽笛嘹亮,白色的蒸汽如云般飘荡。
历史上,从旅顺站走出的大人物数不胜数。比如,1903年,沙俄财政大臣维特视察旅顺时,沙俄旅顺驻军曾到车站欢迎;1907年11月,日本大正天皇的叔父伏贝宫贞爱亲王携乃木希典大将乘车至旅顺站,参加“表忠塔”(即今白玉塔)竣工典礼;1935年1月,“末代皇帝”溥仪在一群人的前拥后呼下,从这个站台走出后,直赴新市街前关东军司令官官邸。
1945年8月,日本投降后,旅顺火车站被苏军接管;1955年1月,中国人民解放军三兵团乘火车抵旅顺站,接收旅顺口地区海陆空军防务,苏军官兵到火车站列队欢迎;同年5月26日,苏军驻旅顺口最高长官——第39集团军司令官什维尔佐夫上将,在旅顺站向欢送他回国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官兵敬礼告别。
东方第一大坞:旅顺大坞
1883年建造,镇远号、定远号都入坞检修过
所谓的“旅顺口”,其实指的就是老虎尾灯塔下面那一道狭长的海口。早年,这里被称作“黄金山水道”。黄金山就在海的东侧,形状奇特:西高东低,犹如一头熟睡的雄狮,俯卧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听老人们口口相传,古时候,这座大山的肚里藏着许多金子,故此得名“黄金山”。
众所周知,大连的近代史,始于码头的兴起。不过,或许你并不知道,大连的工业发展的源头,当数北洋大臣在旅顺建立大坞——位于今黄金山下的旅顺东港内,建于1883年,距今已有120多年的历史了。
当初,旅顺大坞是被清政府作为一项重大国防工程提上日程的。虽然大坞的设计者是德国工程师善威,但总指挥,却是李鸿章——从选址、勘察、规划到建造,事无巨细。
据记载,整个坞身,按照“镇远”和“济远”舰的大小制作。建成之时,停泊在旅顺口的军舰已多达25艘。因这些军舰都是从国外新买回来的,所以最先入坞的是福州马尾船厂制造的中国第一条铁壳军舰“平远”号。不过,到甲午战争爆发之前,“镇远”、“定远”号以及其他大小舰只,几乎都入坞检修过。
大坞竣工后,李鸿章派北洋水师都督丁汝昌等来旅顺验收。收到验收报告后,李鸿章立马给皇帝上书,书中放言:“将见北洋海军规模,足以雄视一切,深固不摇”——可见李鸿章对大坞的建成多么的得意。
当然,李鸿章的得意是有道理的:旅顺大坞被称为“东方第一大坞”。历史上,清朝、日军、俄军以及新中国都在这里修过军舰。
而包括大坞在内的旅顺港的建成,也使得旅顺一跃成为当时世界的五大军港之一。为了方便北洋水师自由进出,又先后在老虎尾和老铁山修建了两座灯塔。据记载,老铁山灯塔是由英国人承建,但灯塔内部构件却是由法国人设计制造。灯塔的巨大灯罩,完全是用人工打磨的水晶制造而成,光源用的是煤油,转动部分则靠机械传动——在1893年建成的时候,尚属于世界先进水平。
中国最早自来水:八里庄凿井引入
1888年竣工,此时大连还是小渔村
拥有两万以上人口,拥有街道、路灯、自来水等基础设施……1894年以前,旅顺口即已具备了这两点,而这一切都与大坞有关。
大连女作家素素在《流光碎影》一书中记载:昔日大坞建成时,有6000多名技术工人,多数来自天津的大沽船厂,带着手艺拉家带口地迁到旅顺口,聚居在船坞旁边的郭家甸。由于这里成了船坞工人宿舍区,便有了个别名:小天津。曾有人这样说,旅顺口是近代产业工人的诞生地之一,说的就是住在小天津的船坞工人。住的人多了,自然要解决生活吃水。于是,北洋海军当局决定,在旅顺八里庄附近凿深井,砌隧道,安装引水管线。这眼深井,这条管线,就成了中国最早的自来水工程,于1888年竣工。
而在这条自来水管线之前,还有一条电话线穿过了旅顺口。 1884年9月,李鸿章奏请提取架设山海关至营口、旅顺口的电话线。由于这是近代海军基地不可缺少的设施,所以马上获准,电话线也很快就架起来了。于是,整个东北地区,终于有了第一条电话线。几个月后,朝廷又下谕旨,架设一条自旅顺口至凤凰城边门外到朝鲜国都汉城的电话线。这是中国电信史上,与邻国间的第一条电话线。
总之,在旅顺口人打上了电话,喝上了自来水的时候,几十里之外的大连,还是一个名叫青泥洼的小渔村。正因为这样,在民间曾流传着“先有旅顺、后有大连”的说法。
大连最早的集市:大坞附近
1884年诞生,繁荣引来外国商人
据素素的记载,当年住在旅顺口的人,除了北洋海军和中国居民,还有许多外国工程师。所以,这里的服务业和商业气氛越来越浓。一些聪明的商贩开始去附近的金州城和复州城贩商品,在市街上摆摊叫卖。慢慢地,随着零散的商贩越聚越多,大坞附近就形成了一个大集市——1884年,旅顺口诞生了大连地区有史以来第一个商贸大集市。当时,由于消费人群渐渐分出了不同的档次,而外国商人也抓住这一商机,纷纷到旅顺口来做买卖。
而在建港筑坞之初,由于旅顺市内没有煤气设备,燃料以柴草为主。同时,为了满足驻军马匹对大量草料的需求,草市生意便红火了起来。当年,旅顺口草市的旧址,就在今天的启新街。昔日,每天凌晨,都会看到那些来自东山里的农民早早就赶着牲口驮子或铁瓦车,满载着割来的柴草或自制的木炭,络绎不绝地拥进这条长约百米的小巷子里。草贩子们的叫卖声一起,城市上空立刻就烟气袅袅,旅顺口生动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在旅顺口,还有一条老市街。这条老市街如今只剩下通向海边那一段没拆除。据《流光碎影》里记载,这条街在当年分为南北两段,北段是各式各样的商铺,南段大多是烟馆和妓院,甲午战争打响之前,由于军纪不整,管理不严,这半条花街曾松懈过北洋官兵的斗志。在随后发生的屠城事件里,这条老街就成了旅顺口流血最多的地方。
溥仪行宫
如今变身“会馆”仿照当年再装修
过了东港,走不多远,便到了“黄金山度假村”——周科告诉记者,这里有个重要的建筑,就是“溥仪楼”。
“溥仪楼”建于1929年,是溥仪在旅顺的行宫。“9.18”事变之后,日本关东军急需寻找一个傀儡,以便建立伪满洲国。这个傀儡就是清末代皇帝溥仪。1931年11月,溥仪被关东军从天津静园挟持到旅顺时就暂居于此。
从外观看,是栋蓝顶黄墙的俄式建筑,外观清爽小巧,有前后两个门。后院有一块小小的空地,种满了花草。顺着一段雕刻着精美木头廊柱的抄手游廊而行,进入屋内,显示看到一个宽敞的大厅,然后是四间大小不等的房间。
如今,昔日皇帝的行宫,已经变身一家“会所”。里面装修精美,保持着古香古色的风韵。据会所的服务员介绍,最里面的小间,就曾经是溥仪的卧室。“早年,这里还有龙椅、龙床。不过,后来都被毁了……如今,会所是仿照当年的形式重新装修的。 ”
苏军烈士陵园
中国境内最大的外国人公墓
从黄金山出来,驱车北上,便来到了旅顺三元桥。这里的苏军烈士陵园和原沙俄公墓,是外国人建在中国境内最大的一座公墓——占地面积4.8万平方米。俄罗斯前总统叶利钦、梅德韦杰夫及俄罗斯杜马主席谢尔盖·米罗诺夫等国家领导人曾先后来此参观怀念。
进入墓园的第一眼,便是和平广场上矗立的苏军纪念塔——记忆仿佛一下子跳跃回了上世纪——那魁梧的、手握钢枪的苏军战士铜像和由郭沫若手书的《永恒的光荣》,如此熟悉——这座纪念塔原位于大连市内的斯大林广场(今人民广场)南端,1951年开建,1955年竣工,后于1999年整体迁移至此。
墓园整洁肃穆,属于欧式风格,墓与墓之间,还种满了青草。整个墓园以苏军烈士纪念塔为界,分成东西两区。
西区是原沙俄公墓,大多埋的是日俄战争中阵亡的俄军;东区则为二战时期苏军将士之墓。1945年,为安葬解放中国东北和抗美援朝战争牺牲的苏军官兵,在原沙俄公墓基础上扩建为旅顺苏军烈士陵园。
漫步园中,各座墓碑形态迥异、雕琢精美,有塔形、柱式、立式、卧式等,带着浓郁的俄罗斯建筑风格。而在每座墓碑上,均刻着死者的姓名和生卒年月,有的还镶嵌着照片或瓷像。部分墓碑上镶嵌有飞机、铁锚、坦克等模型标志,说明了陵墓主人生前所从事的兵种。
旅顺历史追溯到5000年前
新石器时期
最早叫 “将军山”——将军山是老铁山的一部分。彼时,山下就有人类的活动——旅顺郭家村北大岭新石器时期遗址就证实了这一点。
汉代
“牧羊城”的修建,使旅顺由此成为军事重镇。历史上,旅顺先后被称为 “沓渚”、“马石津”、“都里镇”、“狮子口”。
明朝
到了明朝洪武四年,朱元璋派马云、叶旺两员大将率领20万大军跨过渤海海峡在这里登陆,收复辽东。因在跨海途中顺风顺水,朱元璋龙心大悦,将狮子口改名“旅顺口”。
新中国
在新中国成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这座城市还被称作 “旅大市”,也就是旅顺和大连的合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