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有“新希望家园”成员头像的茶杯。 秦珍子摄
6年来,每当有邻居或同事问起张宜的独生儿子,她总会挤出一个笑容说,孩子在国外。
然而,“在国外”的儿子永远没有归期,因为他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位母亲一度认为自己是天下最不幸的那个人。直到两年前的初夏,她偶然找到了“组织”。那时候她还不知道,痛不欲生的自己即将面对一次新的旅程。
悲伤的父母日复一日地哀叹着自己的苦难,他们彼此不认识,不知道自己并非唯一的受难者
自从23岁的儿子因心脏病去世,张宜切断了一切和同事、朋友的来往,和丈夫把家从北京市西城区展览路搬到了昌平,因为“那里没人认识我”。
在昌平,张宜几乎从不走出社区,遇到热衷谈论孩子的邻居,她就撒谎以对。回到家,她关起房门,让伤心和眼泪填满所有空闲的时间。家里电话响了,她的第一反应是害怕:谁又来试探性地问我孩子的事儿了?
那段时间,刚过50岁的她头发白了大半。
李如和张宜原本同住在一个街道,她们从未认识过彼此,却有着相似的命运。2005年的一个冬夜,李如17岁的儿子要到同学家去学习、留宿。在此之前,除了学校军训,她从没让儿子夜不归宿过。“因为他俩成绩都是数一数二的,我就让他去了”。就在当晚,同学家发生火灾,孩子再也没能回家。
李如认为一切都是自己的责任,为此,她甚至不敢在别人面前展露一丝笑容,因为在她看来,所有人都在心里评价她: “你孩子没了,你还有脸笑?”还未退休的她无法面对家人和同事,总是刚要张口说话就已经哽咽失声,“眼泪在眼眶里就从来没有干过”。
比起张宜和李如,田静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孩子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1988年,30岁的产妇田静剖腹产下一个大眼睛长睫毛的小女孩。7天后,因为护士喂奶不慎,婴孩早夭。尝试怀孕屡次失败后,受尽婆家白眼的田静主动提出和丈夫分居。
“没过多久,我回家取东西”,田静说着,眼中已看不出任何悲喜,“站在楼下,我就看到阳台上晾着别的女人的衣服”。20多年来,她没有再婚,也从未主动对旁人提起自己的经历。每当听别人聊到各自的孩子,田静就默默走开。
简单的笑容,与人正常的交往,成为大多数失去独生子女的父母最昂贵的奢侈品。他们最怕过节,也怕听到别人的孩子长大成人,结婚生子。在同事和家人眼里,他们几乎是病人。
这些悲伤的父母日复一日地哀叹着自己的苦难,他们彼此不认识,不知道自己并非唯一的受难者。
2009年5月的一天,张宜接到户籍所在的展览路街道办事处打来的电话,称社区组织失去独生子女的家庭到通州梨园看看,散散心。张宜的丈夫“死活不去”,她碍于“面子”,勉强去了。张宜至今记得当天的场景,20多人,都阴着脸,低着头走路,互相之间默默无言。“哪儿像是去玩儿啊!”
李如则以上班为理由当下拒绝,她认为自己“跟他们无话可说”。
尽管刚开始的尝试“愁云惨雾”,在一套两居室的居委会办公用房内,一个失去独生子女的家庭互助平台诞生了。展览路街道办事处是这个平台的搭建者,并为它命名为“新希望家园”,希望这些家庭能够获得一个交流、沟通的机会。最初,“家园”的成员有57户84人。其中,因离异、丧偶等原因孤身一人生活的人数超过了20%。
购买简单的几样家具,雇用两名工作人员——最初的“家园”显得有些简陋。大多数接到电话的人和张宜的反应一样,都是“不想去”。 “第一次会过去,纯粹面子上抹不下来。”
好不容易有三五个人愿意参加聚会,但坐在“家园”的小屋里,大家要么是“大眼瞪小眼”,要么就是开“哭诉会”。
当她发现自己原来还有这么多“兄弟姐妹”,那种被抛弃的感觉,迅速地被淡化了
2011年,“新希望家园”搬至北营房中街一幢东西走向、装修一新的平房。外墙粉白相间,占地150平方米左右,所有房间被打通,呈长条状。推开玻璃门,就能看到粉红色的壁纸包裹住墙面,墙上挂满“家园”成员的摄影作品。穿过门厅,依次是厨艺展示区、餐厅、书报阅览厅、小型“网吧”、棋牌室和影音活动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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