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2日，西倒一级公路日月山段发生一起特大交通事故，一辆由玉树藏族自治州驶往西宁方向非法拉运乘客的“黑车”与一辆重型货车相撞，造成“黑车”上8名乘客4死4伤。
不到一个月，悲剧再次上演。5月9日凌晨，国道214线兴海段发生一起特大交通事故。一辆载着9名乘客的非法营运车，在由西宁驶往玉树途中，与一普通大型客车正面相撞，事故夺走了“黑车”上6名乘客的生命，也敲响了西宁到玉树段“黑车”事故频发的警钟。
近年来，西宁到玉树214国道交通事故频发，统计数据显示，仅去年214国道所发生的特大交通事故起数，已占到全年全省特大交通事故起数的31.25%。
这不由让人们追问，为何同一悲剧一再出现？为何“黑车”事故频发？相对于被动的“亡羊补牢”，相关部门又该如何做好事前监管、过程监控和源头治理？带着这些问题，记者进行了调查。
都是“黑车”惹的祸
根据高速公路交警部门调查，导致“4·12”特大交通事故发生主要有4个方面的原因：一是无证驾驶，驾驶人自2006年至今，在未取得驾驶证的情况下一直非法从事车辆客运运输；二是非法营运，驾驶人又疲劳驾驶，8名外地农民工从玉树县结古镇乘坐此车，行程746公里，行驶近十个小时未休息；三是超速行驶，“黑车”以93km/h的速度急行(此路段限速为60km/h)，因超速导致与前行重型货车尾随相撞；四是超载行驶，货车核载17925kg，实载48830kg，超载达172%。
同样，“5·9”特大交通事故中，也存在类似问题。无证驾驶、非法营运、疲劳驾驶，这是交警部门在对两起事故调查中，得出的三大相同原因。除此之外，这两起事故中，还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就是车内乘客都是前往玉树打工、参与玉树灾后重建、或是采挖虫草的农民工。
受玉树灾后重建工作需要，每年都有大量农民工前往玉树，特别是随着采挖虫草季节的到来，玉树采挖虫草人员的数量也急剧增加，问题和矛盾也随之出现，西宁至玉树段客运运力不足的问题凸显，玉树客车呈现出一票难求的现象。于是，一些“黑车”趁监管松懈之机，开始非法营运。
“黑车”的红火生意
为摸清玉树“黑车”运营的状况，根据掌握的基本情况，记者曾多次随省公安交管部门民警到西宁市汽车站进行暗访调查。
5月11日15时30分，记者第一次随暗访组民警来到西宁市汽车站。“果洛、果洛” “玉树、玉树”，汽车站广场上，“喊客族”拉客的叫喊声不绝于耳。
“你们到哪儿？”记者一行刚一走进汽车站广场，就有三名男子前来询问。听记者说要去玉树，男子立即推销其手上的两张到玉树的卧铺，四张硬座，票价分别为280元和300元。
记者以票价太高为由离开，男子称窗口的票早卖完了。果然，记者来到售票厅一问，当日去玉树的票已售完，只有次日的票。经询问，窗口所售玉树车票的票价，硬座为180元，卧铺210元，票贩子手中的车票价比正常票价高出80元。
看记者一行从售票厅出来，一直紧盯记者一行不放的几名票贩子再次凑上前来，称若嫌票价太高，还有面包车可坐，票价260元，如果要走，马上联系司机。
记者以看车况为由，让其联系司机看车。很快，过来一男子带记者一行来到汽车站对面的滨河东路，沿着巷道一直往里走，在离巷口大约不到一百米的地方，记者看到巷道南侧几家饭馆门前停着四五辆大都为“青G”号牌的面包车。
男子指着一辆青G02727号牌的“福田”牌客车说：“就这面包车，车况放心。”记者看到，脏乱不堪的面包车厢内已坐了六七名乘客，并了解到是去玉树打工的农民工。
之后，在记者以车内环境差为由准备离开时，突然走来一名男子说，他的车是新车，260元一位可去玉树。记者随这名男子来到东北侧的一个巷道，这里也停放着几辆“青G”号牌的车，其中包括男子所说的尚未挂牌的“宝骏”牌小轿车。当问及是否有驾驶证时，男子一会儿说有司机开车，一会儿又说是自己开车，行车安全着实令人担忧，记者一行遂找借口离开。期间，有不少人都上前说有去玉树的车，纷纷“推销”自己的“爱车”，让记者一行人眼花缭乱，看来“黑车生意”很火爆，竞争也很激烈。
次日一早，记者一行再次来到滨河东路，竟发现了二十多辆车号多为“青G”“青F”的面包车，还有两辆无号牌面包车。据附近一商店老板介绍，这些车都是跑玉树的“黑车”，大都到汽车站广场揽客。
乘“黑车”实属无奈
通过多日的暗访调查，记者发现，西宁汽车站周边玉树籍“黑车”不在少数，滨河东路则是最大的一处隐藏点。
这些玉树籍“黑车”大都是金杯、五菱等中小型客车，车况极差，超员和客货混装现象极为严重，驾驶人无证驾驶现象比较突出，成为引发重特大道路交通事故的罪魁祸首。
在调查中，暗访民警通过对青G02727进行车辆信息查询发现，这辆车的驾驶人去年曾被西宁城北交警以未取得驾驶证驾驶机动车为由扣留机动车，目前尚有三条国道214线超速违法记录未处理。
在相关部门对两起事故原因调查中，受害者称他们乘坐的“黑车”并不比班车票价低，他们也知道乘坐这样的车没有安全保障。
明知“黑车”存在危险又没有安全保障，他们为何还要高价乘坐“黑车”，这背后隐藏着什么问题？
为一探究竟，记者决定乘坐一辆前往玉树的“黑车”，想在车上与乘车人交流，了解更多的情况。在和沿途高速交警、运管事先取得联系后，5月17日15时许，记者一行三人再次来到西宁汽车站假装要去玉树，由于当天去玉树的票已售完，之后，记者在汽车站广场一“揽客男”的带领下来到滨河南路，被安排坐到一辆车号为青A56698的金杯面包车上，可还没等别的乘客上来，20分钟后，司机以要拉藏獒为由将记者一行赶下车。
此时，已经拉满乘客并塞满行李的青G12511、青G37395号牌的两辆面包车已准备出发，为避免打草惊蛇，记者一行迅速离开此地，将车号通报给正在多巴收费站联合运管部门开展检查的高速交警三大队。
17时许，青G37395在多巴收费站被交警拦下，经查，车辆驾驶人达尕于2004年5月58日取得驾驶证，行车手续齐全。对于是否存在非法营运行为，不属交警部门管理的权限范围，则由运管部门进行检查。
经湟源县运管所检查，青G37395号车并没有取得营运手续，在执法人员的再三追问下，车上乘客说出他们是去玉树干活的，每人都已付给司机230元钱作为车费。
以下是记者与乘客的交谈。
记者：“你们是从哪坐的车？”
乘客：“西宁汽车站。”
记者：“怎么坐上了这辆车？”
乘客：“买不上班车票，只好坐面包车了。”
记者：“想过自己的安全吗？”
乘客：“想过，老百姓嘛，没办法，今天不上在西宁住下，光住宿费就得掏五十多元，算下来代价比坐这个车还高。”
通过与他们交谈，记者了解到，乘坐“黑车”也属无奈之举，这车上7名乘客都是去玉树、玛多等地干活的，大都来自外地或是外州县，在西宁人生地不熟，一来想省钱，减少在西宁滞留的开支，二来也是为了赶时间。
运力的紧张，让运管人员在分流车上乘客时也倍感棘手。当天在对非法营运车辆依法扣留，准备分流车上乘客时，却遇到了麻烦，汽车站再无多余运力分流这7名乘客。
虽然记者在多巴收费站看到，平均每10分钟，就有一辆去往玉树的班车驶过，可每辆车上都坐满了乘客。湟源运管所副所长贾永昌在和西宁汽车站负责人多次联系、协调无果后，只好将7名乘客安排在湟源县住下，等第二天再走。
莫让悲剧再上演
在贾永昌和西宁汽车站负责人协调过程中，记者了解到，当天，西宁汽车站在正常车次的基础上，又加开了14趟加班车，但依然没有满足乘客的需求。
其实，交警部门在对“4·12”“5·9”两起事故原因调查时，伤者也表现得很无奈：“我们并不是不想坐有安全保障的班车，而是根本就买不上车票。”“5·9”特大交通事故中的受害者就称，因为买不上班车车票，才会在汽车站广场上一些人的介绍下，花比班车票价高出五十多元的价钱乘坐“黑车”。
省公安厅交警总队副总队长陶学斌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西宁到玉树非法营运车辆已经严重影响了交通管理工作，虽然我省交警也曾联合运管等部门严厉打击，但由于没有形成合力和时有松解，导致非法营运以及涉牌涉证问题时有发生。对此，省公安厅高度重视，已经部署从6月起到9月在全省开展机动车涉牌涉证违法行为专项整治，全省各级交警、治安、刑侦、巡警、特警和派出所联动出击，强化路面管控，多警种联合整治涉牌涉证违法行为。省交警总队也已召开专门会议部署此项工作开展，全力整治214等线的各种交通违法车辆和违法行为。
记者经调查了解到，西宁至玉树共历经西宁、海南、果洛、玉树和高速等地，由于各有关部门缺少联动和协作机制，甚至出现互相推诿和依赖的现象。尤其在源头管理方面力度非常薄弱，缺少有效措施。此外，由于非法运营的“黑车”大部分没有参加保险，驾驶人经济能力也都有限，发生交通事故后，很难进行交通事故损害民事赔偿，从而造成上访案件，给社会带来不稳定因素，如不彻底根治，将带来严重的道路交通安全隐患和不可想象的后果。
今年是玉树灾后重建决战年，也是214国道的人流、车流、物流更为集中的一年，如何加强对沿途车辆管理和打击非法营运车辆，有效预防交通事故和为灾区重建保驾护航，成为相关部门急需破解的一道课题。虽然，当前采挖虫草高峰时期已过，但眼下我省已进入了旅游高峰期，随着旅游旺季的到来，加之灾后重建的需要，通往玉树的214国道人流、车流、物流依然高涨，这不仅需要相关部门加大运力，从源头上整治非法运营车辆，也急需各级政府、交管、运管等部门齐心协力，形成联动机制，同时，乘车人也应增强安全意识，不要乘坐没有安全保障的“黑车”，自觉抵制“黑车”，方能从从根本上解决乘车难和“黑车”泛滥、交通事故频发等问题，有效预防道路交通事故的发生。 (青海法制报 于瑞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