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南京今年最严重的一次秸秆焚烧雾霾已散去一个多月,但那条上了央视“新闻周刊”的《南京投资百万 秸秆气化站成摆设》的报道,至今仍可在百度中检索到25万条“相关结果”,成为南京市以及相关部门心中挥之不去的块垒。
南京乃至全省的秸秆气化站,存活率几何?每年能消耗多少秸秆?对于秸秆的利用和禁烧,到底是“摆设”、“鸡肋”还是“杯水车薪”?
疑问一:南京秸秆气化站为何有开有停、开开停停?
[调查] 秸秆气先天不足;气化站后续运管经费无着落,每站每年需补贴5万-6万元,有的社区补不起
从2006年起,由省财政累计补助4170万元、市县(区)财政累计配套2533万元,南京先后建起50个秸秆气化站,其中45个站建在拥有机场和多条高速公路的江宁区。气化站后续运行管理费用,则明确由当地自行筹措解决。
“全市运行基本正常的气化站并非媒体所说的‘独一家’。”南京市农委环境监督管理处处长谷成标澄清,到6月底,正常运行的站有25个,基本正常运行的有17个,停用的8个。“凡开开停停的,都困在一个‘钱’字上。”
在江宁区汤山街道上峰秸秆气化站,社区副书记王斌告诉记者,当初160万元建起的这座占地3000平方米的气化站,村里没花一分钱。但开张后,两名操作工每人每月工资1100元,一年就是2.64万元;组织人到田头收秸秆,包括打捆、运输、切碎,每斤原料成本要0.15-0.22元;加上电费、水费、修理费等,社区每年得贴6万多元。
不是有每立方0.25元的气费收入吗?王斌笑答,秸秆气化站供气辐射半径不超过3里。随着近年外出打工人数增多,全社区1200户中,只有210户使用秸秆气,“收来的气费还不够买桶机油。”
随后,记者“突袭”汤山街道建设村气化站,只见操作工王永昌正往炉中添加稻壳和玉米芯。满口专业术语的他告诉记者:“光烧秸秆哪成?秸秆热值只有1100大卡,比沼气热值还低2000大卡,必须一比一添加助燃物,买助燃物的钱比秸秆还贵!就这,火力还不旺。”他引记者到厨房,打着灶火说:“气虽便宜,但火头软,煨汤刚好,炒菜不行。”一旁的村主任夏道顺嘀咕道:“每年要贴气化站8万元,村里快撑不住了。”
江宁区农业局副局长秦文远总结说:“全区45个气化站,凡正常开张的,都在经济实力和惠民意识比较强的街道或社区;而‘喘气站’、‘断气站’大多属于财力薄弱的社区。”
记者获悉,省农委最近决定:今后再批秸秆气化站,要强化项目前期论证,申报单位必须具有一定的经济基础,除出具项目建设配套资金承诺函外,还要提供后续运管经费的资金证明,以防出现“半拉子”工程。
疑问二:如果秸秆气化站开足,能否杜绝秸秆焚烧?
[调查] 望文生义,秸秆气化功效被夸大;即使全省所有气化站满负荷运行,也只能“吃”掉0.13%的秸秆,其中南京能“吃”掉0.15%的秸秆
“前阶段舆论把禁烧不力归咎于气化站不开张,好像秸秆气化才是解决禁烧的唯一出路,真是误导啊!”谷成标快人快语。
记者在江宁、六合多个秸秆气化站了解到,每站每天实际消耗秸秆不足400斤。“当初计划每天烧3000斤秸秆,现在只烧到十分之一。”汤山街道建设村气化站王永昌实话实说。
多份宣传资料显示,每个气化站每年消耗秸秆548吨,实现“两人生火,全村做饭”。记者据此算了一笔账,南京每年约产183万吨秸秆,即使全市50个气化站全部开足,一年也就消耗2.74万吨秸秆,占全市秸秆总量的1.5%——而这只是理论测算。实际上,南京近年秸秆气化率只有0.15%,即每年只能消耗0.274万吨秸秆,占设计能力的十分之一。
“气化站资源闲置、应烧未烧、管理失当的责任不容开脱,该问责要问责。但也要向社会澄清一个事实——秸秆气化只是秸秆综合利用的一个环节,而且是枝节,并非解决秸秆焚烧的治本之策,其功效不应被无限夸大。”谷成标大声疾呼。
省农委环境监督管理处副处长宋良才也证实,我省秸秆资源量位居全国第4,每年产生4000万吨秸秆。全省187个秸秆气化站运行正常,其中,苏南的运行质量要好于苏中、苏北地区,主要是苏南集体经济强一些。但即使全省气化站满负荷运转,每年也只能消耗5万多吨秸秆,占全省秸秆总量的0.13%,同南京市气化率相当。“如果把禁烧不力的板子全打在秸秆气化站上,显然有失公允。”
同行的省农委环能处冯军阳早就撰文建议:鉴于目前江苏省秸秆气化站已选用多种原料制气,包括各类农作物秸秆、玉米芯、稻壳、木屑、干树枝、杂草、农业废弃物等,早已不局限于秸秆一类,应将全省秸秆气化站统一更名为“生物质气化站”。
疑问三:秸秆气化“胃口”小,谁是秸秆综合利用“大头”?
[调查] 依法治“草”,以疏为主,推广“1+X”模式,即秸秆多还田等于少焚烧
早在2009年5月,省人大常委会通过《关于促进农作物秸秆综合利用的决定》,明确“地方各级政府是推进秸秆综合利用和禁烧工作的责任主体”。去年,全省秸秆综合利用量3040万吨,综合利用率达76%。
具体讲,76%的秸秆综合利用率由“五化”构成,即秸秆肥料化占32%;含秸秆气化的能源化占25.4%,其中包括沼气利用、直燃发电和农户生活燃料等;秸秆工业原料化占8%;秸秆基料化占5.45%;秸秆饲料化占5.15%。
可见,秸秆利用的“大头”,是占比32%的秸秆肥料化利用,主体是农机部门组织实施的秸秆机械化还田,变草为肥——即“1+X”模式,“1”为主,指秸秆机械化还田;“X”为辅,指秸秆的其他“四化”利用。“这才是从源头上解决秸秆出路、杜绝焚烧的治本之道。”省农机局副局长范伯仁认为。
去年,我省秸秆机械化还田2000多万亩,消化秸秆1200万吨,还田率约30%。今年,省政府下达还田面积2400万亩,还田率要超过35%。
省农机局法规处许广荣提供的数据显示,连续3年秸秆还田的田块,土壤肥力显著提升,一般每亩可减少化肥用量10%,增产40公斤左右,节本增效百余元。“如果农民都懂这个理,且机械化还田条件又具备和跟上,谁还舍得烧秸秆?”
说到底,秸秆综合利用要着眼长远、立足于“疏”,不能把钱都砸在“只管一时”的“禁”字上。而当务之急,是总结反思既往,抓住重点,群策群力,以备4个月后“秋秸大考”。 本报记者 林 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