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的人,可以一辈子不进厨房;
有的人,厨房就是一辈子。
对我来说,如果此生没有这样一个厨房,就不算圆满。
这个厨房要大,除了连接餐厅,在右手斜对角还要有一个通往户外的绿色的木门。
门口有一个铁炉子,炉子上永远有一只铁皮的水壶在冒着蒸汽,水壶旁边烤着花生、红薯、大枣核桃之类。

如果这时有人从寒风中推门进来,就可以先在铁炉边坐下,烤烤火,补充点能量。
厨房的最里面,应该有一个足够大的土炕和中式的格子窗户。
炕上有一个火头,火上要坐着一口铝锅,锅里永远滚着金黄的小米粥或微红的大米花生汤。
格子窗纸上,要映着枣树的枝叶,轻轻晃动。如果是黄昏,就有两只斑鸠跳来跳去。
厨房中间的一面墙,要有一个带玻璃门的碗柜。要有盛不同食物的碗,不同心情的碗,不同喜好的碗,不同时间的碗,不同节日的碗。
总之呢,既要足够多,又要有内容。每一只都是有滋有味的,拿着就会心生欢喜的。
要有一个酒柜,要有不同的酒。白酒,红酒,洋酒,黄酒,清酒,啤酒,品种要齐全。
白酒各种香型要齐全,要师出有名,要名正言顺,要冽。黄酒不要加糖、加蜜,清酒要纯米酿造要有米香,啤酒要苦,红酒要浓,香槟要清爽。
酒杯同碗柜,要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杯子,每个人喝不同的酒都有不同的杯子,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喜欢的杯子。
厨房中间的另一面墙,是一扇大的透亮的玻璃窗,窗户里面是案板和足够多的灶头,称手的各式各样的刀具,宁滥勿缺的调味料。
窗外是一片空地,紧接着就是树林。高大的、洁白的、笔直的杨树林,树叶哗啦啦的响,林间的土地洁净清爽。如果是深秋,金黄的树叶铺满,就美得不像话。
靠近屋子还要有一棵枣树、石榴、花椒、梨树和柚子树。
不远处有一条河,河不必大,但水要清澈,要流出声响,河上要有桥。
总之,厨房里的所有物品都要保持着丰足的状态,一旦消耗应尽快补足。
厨房的墙壁用细细的黄泥涂抹即可,要保持干燥、粗糙、有序、明亮,类似勃鲁盖尔《农民的婚礼》中那样的质感。

资料图
厨房的灯光应该是黄色的,夜里也要一直亮着,以方便走夜路的人。
以上,都是我看了俄罗斯画家日林斯基的画作想到的。
他的画有一种疏离感,让我想起故去的姥姥,她仿佛一辈子都在厨房里,那个黑乎乎的贫乏的小屋子,还有一个手拉的风箱。每次放假回去,姥姥都从那里捧出各式各样的美味。

日林斯基 《厨房里的老人》 资料图
我们老家,大米是珍贵的食物,结婚都叫“吃大米饭”。工作后,姥姥经常念叨,“啥时候吃你的大米饭呀”?
结婚时,姥姥满脸红光,竟喝了两大杯白酒。
再见她,已是病危。我从郑州赶回老家,一屋人,姥姥见我即探起身,拉着我的手说:姥姥给你做不了饭啦……
转眼,快二十年了。
我总想着,如果有这样一个厨房,每天下班回家,姥姥就坐在那个炕上,该多好啊。
作此文想到了这些画,或者是看了这些画作了此文:
勃鲁盖尔:《农民的婚礼》,1568年,奥地利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
日林斯基:《厨房里的老人》
董邦达:《清董邦达绘御笔范成大分岁词轴》,清,故宫博物院
维米尔:《倒牛奶的女仆》,1658年,阿姆斯特丹国家美术馆
Anna Ancher:《厨房里的女孩》,1883年,丹麦
塞尚:《埃斯塔克的红屋》,1885年
高更:《树下的小木屋》,1892
马蒂斯:《红色餐桌》,1908年,俄罗斯圣彼得堡艾尔米塔日博物馆
巴尔蒂斯:《点心》,1940年,法国,私人收藏
梵高:《橄榄树和柏树间的木屋》,1889年
夏尔丹:《削芜菁的厨娘》,1740年,慕尼黑老绘画陈列馆
马丹德罗林:《厨房里》,十八世纪后期,巴黎卢浮宫
陈洪绶:《蕉林酌酒图》,明,天津博物馆
胡安•德•弗兰德斯:《迦拿的婚宴》,约1500年,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苏丹:《萨达的盛宴》,约1525年,萨菲王朝,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威廉·卡尔夫:《厨房一角》,17世纪,柏林国家博物馆
毕加索:《厨房》,1948年,毕加索博物馆
乔凡尼·贝利尼:《诸神的盛宴》,1514年,华盛顿国家美术馆
鲁本斯:《希律王之宴》,1638年,苏格兰国立美术馆
约翰·马丁:《伯沙撒的盛宴》,1821年,耶鲁大学英国艺术中心
詹姆斯·恩索尔:《饥饿者的宴会》,1915年,比利时
达芬奇:《最后的晚餐》,1498年,意大利米兰圣玛利亚感恩教堂
委拉斯凯兹:《玛丽和玛莎在一起的厨房一景》,1618年,英国伦敦国家美术馆
皮耶特·埃特森 :《薄饼面包店》,1560年,荷兰博伊曼斯·范伯宁恩美术馆
可能比较搭的音乐:
布鲁克纳:《D小调第九交响曲 》,第三乐章
西贝柳斯:《D小调小提琴协奏曲》,第二乐章
何勇:《钟鼓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