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记与淡忘
陈夏影不太喜欢被追问是否要追责。“毕竟陈夏影不止一个”,他担心的是,强调追责可能会给其他冤案的翻案带来阻力。况且,他的宗教信仰也倡导宽恕。“19年,失去的已经失去了。”
在榕城监狱等待再审时,得知报道中的“代检察长”后因受贿罪曾在此处关押时,陈夏影只淡淡说了句:“报应吧,他干涉过判决。”不想被仇恨扭曲心灵。
“福建高院的法官很有勇气。律师也帮了很多忙。你们媒体还是多报道正能量吧。”陈夏影似乎更愿意封存那段记忆。在家里听到电影《风声》主题曲时,他会跟着哼唱,“若你看出我那无形的伤痕……”
黄兴也不愿多碰触追责的话题,“就是个老百姓,也不要给自己找麻烦了。”他的“社会现实”观又起作用。小弟黄庆不这么想,他恨恨道“得让他们知道,造假是要有成本的,老百姓也是有尊严的”。
黄兴更庆幸自己40岁前能出来这事。他的紧迫感很强,提醒自己必须要积极,因为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出狱不到一个月,他已经跟弟弟赶到西安,谈一个工程项目的承包合作。“有金钱的亲情更牢固”,他要闯出自己的事业,孝敬母亲。
黄兴还惦记着健身。壮硕的肌肉曾带给他自信。但只是稍作观察,会发现黄兴的“壮”,不那么协调,双腿细得有点不正常,小腿甚至没有胳膊粗。
他将之归结于死刑的印记。福州中院二审判处黄兴、林立峰死刑。在看守所,黄兴脚部戴了近两年的戒具,无法自由活动,脚部肌肉出现萎缩。
也有些印记不易察觉。比如5月31日晚上,在渔溪镇街边第一次见面时,黄兴似不经意提起,他的妈妈也在家。走过一段黑漆漆的楼梯,黄兴扭开门。见客厅无妈妈踪影,他四处寻找,最后,指着一间卧室的半掩的房门,向记者证明:“哦,她在睡觉呢。”
在客厅坐定后,黄兴方才吐露他的心思。下午答应同记者见面后,他便把原本住乡下的老妈一块接回镇上。“我担心你一个女孩子会害怕跟一个‘杀人犯’独处”。
在渔溪镇派出所迁户口、办身份证。听民警说需要无犯罪记录,且他这种情况得请示上级时,黄兴立马渗出一脑门子汗。他担心会像念斌一样,获释后仍无法摆脱“嫌疑人”身份,甚至无法办护照。当民警请示后告知,只需要一份判决书作证明后,他放松下来。
陈夏影偶尔也会流露出对过往经历的敏感。对于父母的几轮答谢宴请安排,主角即使有无奈,也微笑应对,“他们开心就好”。
回家多日后,陈夏影参加了一场同学聚会。“找回自我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相当开心。老同学们在KTV唱了一宿,他发现,大家点歌时还是最爱老歌,比如黄家驹的。
陈夏影自己就是黄家驹铁杆歌迷。被人问到是否总会想起过往遭遇时,他引用《谁伴我闯荡》的一句歌词:“只有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