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工”快四年,他觉得还是“村里人热乎”,但早出晚归的日子让他忽然想起,“热乎的村里人”自己这几年接触得并不多。
-“供养”孩子上了大学算不算成功?“走工”后接触得多了,他们才知道大学生也会找不到工作。
白天的村子是个啥样子?最近村里有啥新鲜事?本应脱口而出的答案,但济南高新区巨野河街道逯家鹊山村的不少村民却答不上来。“走工”打破了村庄固有的生活节奏,顶着晨星进城,乘着暮色回村的生活渐成村民常态。
在城市和村庄间奔忙多年,村民们对城市还没熟悉太多,对村子和土地却感觉越来越陌生。有人说,他们熟悉的,只剩下面包车在公路上的颠簸了。
66岁母亲和45岁儿子
一起“走工”
早上5点40分,漆黑一团的逯家鹊山村北口被驶来的面包车灯光照亮,十多名等车的村民在夜色中显露出来,每天他们都要在这儿乘车,到35公里外的千佛山公园,当环卫工打扫卫生。
每天7点前必须到达并开始工作的规定,让走工村民大都选择在早上5点前早早起床,吃完荷包蛋都不常有的一碗面条后匆匆启程。
45岁的村民张爱军是面包车驾驶员,每天除了接送走工村民外,他也干着一天工资只有40元、不提供午餐的公园保洁工作。
有了这40元,张爱军就赚回了往返的油钱。2011年,他花了近5万元买了车,保洁员们的管理方——一家物业公司每天支付给他120元的往返租车费,就成了他的“纯收入”。
66岁的赵学英是张爱军的母亲,和儿子一样也加入走工行列。“60来岁年龄不算大,能干农活,这活干起来也不费力。”在千佛山公园赵学英操起手里的铁耙子收拢着绿化带上的层层落叶说,村里和她年龄差不多的都干着走工的活。
和赵学英一起清理落叶的还有村里的9位走工村民。“到今年7月,我就干满4个年头了。”从最早一个月拿900元,到后来的950元、1050元和1200元,57岁的王志凤对每次涨工资都记忆深刻。
“钱还是有点少。”王志凤说村里有很多走工干建筑的,女的工资每天最少也能拿60元,男的一般也80元往上。但一分钱一分活,自己干的这活不算累还稳定,还挑啥?
“就是太稳定啦!每天都得来,大年初一也不行。”王志凤说着把怀里的树叶投入垃圾箱,里面树叶有些满,她用双手使劲压了压。
由于公园每天都需要保洁,他们一年的工作几乎没有假期,赶上农忙或者想要休息,他们只能找其他村民“顶班”。
人可以停,但班不能停。”王志凤说,找人顶班得给人家40元,还都是给现钱,且农忙时人也不好找。
对59岁的李共蓝而言,能和63岁的丈夫孙英石一起出来工作,在六七年前自己都“不敢想”。“以前女的都是守着家和地过日子,哪有出来挣钱的?”李共蓝说,如今老两口一个月能拿2400元钱,生活上确实改善了 进村走一圈,
只见到6个人不少。
白天
下午3点多钟的逯家鹊山村,远处是被切削过的山头,近处是高低错落的民房。时间已经是农历的腊月,这里却没有忙碌过年的气氛。相反,在雾霭的笼罩下,除了一两声犬吠,再难听到其它声响。
村西的一条胡同里,两位年过七十的老太太站在门口,有一句没一句地交谈着,虽然各自贴着对方的耳朵,她们的交谈听起来还像是喊话。
“我不认识你啊!你们是去谁家?不知道路,我带你去啊!不找人啊,那你们去我家坐坐吧!”看见人来,老太太热情地打招呼,离开了老远,还不停地挥手。
在村里转了个遍,也只见到了6个人,每一个年龄都在55岁以上。
村支书孙道刚说,白天村里冷清,到了晚上就热闹了,因为一到6点,村里外出打工的人就陆续回来了。
目前,鹊山村共有536口人,一年到头在家里的只有100来人,年龄也都在45岁以上。这些“老头老太太”承担着照看接送全村儿童上学、侍弄全村800来亩庄稼的任务。
“年轻人能出去的都出去打工了。”孙道刚说,虽然说是出去打工,却也始终没有离开孙村周围。年轻些的到周边的灯具厂、啤酒厂、泡沫厂打工,上点岁数的大多到济南当环卫工、保洁员。
同样的情况不止发生在逯家鹊山村,周围的庄科、王家鹊山、赵家鹊山等村庄,在白天也是一样的沉寂,一样难见年轻人。
“外边规矩多,
还是村里人热乎”
在千佛山公园,忙碌之余,逯家鹊山村的环卫工们也会偶尔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休息聊天。62岁的张道明从衣兜里摸出一支皱巴巴的香烟在鼻前轻嗅。公园不允许抽烟,他只能这样解解闷。
“外面规矩多。”张道明说,挣着这份钱就得遵守规矩,在遭遇不少游客的白眼时,他和村民们也学会了忍耐。
“有时你在他们前面扫地,他们就不高兴,捂着鼻子走开不算啥,瞪眼睛骂我们的也有。”张道明说,哪天不穿工作服在游客面前捡拾垃圾,还会被当成“捡破烂的”。
叹了口气,张道明低头抱起一堆树叶塞到桶里,他说想起这种感觉就挺难受。“走工”快四年,他觉得还是“村里人热乎”,但早出晚归的日子让他忽然想起,“热乎的村里人”自己这几年接触得并不多。
“供养”孩子上了大学算不算成功?如果是在几年前,村民们对孩子上了大学的家庭肯定会竖起大拇指,但走工后接触得多了,他们才知道大学生也会找不到工作。
张爱军的女儿今年考入济南一所高校,他觉得大学也许并不是孩子学业的终点。“孩子还想读研,听说以后上研究生都得自费了。”他说着皱起了眉头。
农忙时节,他们会找人“顶自己的班”,抽身回家忙碌。但对于土地,他们感觉有些“复杂”。
60岁的付德来说,村里一人一亩半地,都是浇不上水的山田,碰上天旱,就算忙碌大半年收获的粮食还顶不了上的肥料钱。“年轻人没人干,我们这上了年纪的也觉得外出务工划算。”(记者 张泰来 王兴飞 实习生 袁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