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俄罗斯推行永久免费医疗的报道前不久在国内引起热议。事实上，这则消息是因俄罗斯卫生部长在全俄医疗媒体论坛上强调“俄将按照宪法的规定继续推行免费全民医疗保险制度”引起的。简单来说，俄罗斯的“免费医疗”指的是看病不要钱，但买药需自付。俄罗斯的“免费医疗”其实传承的是苏联时期的医疗体制，一些人形容它是“苏联最值得保留的遗产”。俄社会舆论基金会进行的民调显示，74%的俄罗斯人认为，免费医疗是他们生活中享有的最主要一项权利。但现在这宝贵的“遗产”带来一些新问题，让民众褒贬不一，也让俄罗斯政府“知难而上”。
“免费医疗”曾给百姓带来实惠
“免费医疗”是苏联时期的产物，当时是为避免民众遭遇不公平的医疗服务，保证穷苦民众能看上病，重症患者不会被医院拒之门外。免费医疗实施初期给苏联民众带来实惠，如肺结核等很多传染病患者得到很好治疗。目前俄罗斯实行的医保制度实际上是由国家强制医疗保险基金负责运营的免费医疗。据俄罗斯《观点报》10月18日报道，自1994年开始，俄罗斯推行强制医疗保险制度，所有俄境内常住居民均须参加强制医疗保险。各方缴纳的保险费纳入医疗保险基金，构成国家为公民提供医疗服务的主要资金来源。在强制医疗保险制度下，政府为公民提供免费医疗服务，免费项目包括门诊、急救、住院救治等，但诸如整容、医牙、戒毒、取药等不属于免费医疗服务范畴。老人、儿童、残疾人、失业者等群体，由国家和地方预算拨款为其缴纳保险。
据“俄罗斯之声”10月12日报道，免费医疗确实给一些民众带来好处。半年前，俄媒曾报道过一名患有粘稠物阻塞症的莫斯科姑娘，她手术前一直靠呼吸机维持生命。后来，她找到供体，在医院做了免费肺移植手术，逐渐恢复健康，还生了两个孩子。据了解，俄罗斯公民可免费接受费用高达15万至30万美元的复杂手术，比如修复心脏瓣膜、肺移植甚至治疗雌雄同体等。但实施这些手术需要配额制，患者有时需要排队等几个月。如果不想等，可以自费做。83岁的伊万诺夫是俄罗斯一家国际广播电台的资深翻译，6年前他突发过心肌梗死，给“03”急救站打电话后，急救车很快赶到。初步检查发现需要住院治疗后，伊万诺夫被送往莫斯科第23市立心脏病医院。院方告诉他，需要动手术放支架治疗，因配额问题，如想免费治疗需要排队等从日本进口的支架。如果自费，则当天就可动手术，支架费用为4万多卢布(1卢布约合0.2元人民币)，但手术和住院都是免费的。另外，无需家属陪护，一日三餐都由院方免费提供。伊万诺夫选择自费治疗，并康复得很好。目前，他每月花七八千卢布买药，对这位退休金只有2万多卢布的老人来说，花销是比较大的。
俄罗斯的急救服务也全部免费，前提是患者已购买保险。《环球时报》驻莫斯科记者的一名留学生朋友近日因意外骨折拨打“03”急救电话，医生很快上门诊疗。因其伤情严重，急救车当即将他送往相关医院。这名留学生入学时购买过近200美元的医疗保险，所以从检查、手术到住院恢复的过程，医院没有收取他的医疗费用。
还有一名因车祸入院治疗的中国留学生告诉《环球时报》记者，由于缴纳过保险，他的手术费全免，但手术后的康复和护理人员的费用医院是不负责的。记者去过他住的那家莫斯科市内的大型医院，设备比较陈旧。通常在就诊前，诊室值班人员会询问患者是付费治疗还是走正常程序。如果是付费治疗等待时间会较短，服务质量会相对高一些。按照正常程序，初次入院的病人均需办理一份病历单。办病历单不免费，不同的医院收费也不同，通常是850到1500卢布不等。由于俄罗斯实行医药分离制度，因此通常“免费医疗”指的是看病不要钱，买药还需自付。医院有药房的可以在医院买药，也可以拿着药方去外面的药店买，医院不会干涉。《环球时报》记者曾到俄罗斯经济发展部第二医院大楼看过眼病，这家部委下属医院设备先进，就医条件很好，大厅有专门挂大衣外套的服务，也有药房。但医生开的药药房没有，只好去街上的药店购买。
民众对现行医保制度褒贬不一
俄罗斯现行的医疗体系的确惠及了大多数民众，而且能基本覆盖各类人群。然而这种“免费”的医疗服务也给病患带来一些困扰。与《环球时报》驻莫斯科记者同一小区的娜塔莉亚已年逾六旬，她抱怨说，现有的医疗体制有时让看病更加复杂。因为免费医疗按照就近原则，根据公民的居住地划分归属哪家公立医院，病患的医疗保险卡号会跟指定的公立医院进行绑定。除非这家医院无法诊疗，需让病人转院医治，才会开具相关证明帮病人转诊。娜塔莉亚认为这样过于死板，有时她要去郊外帮女儿带孩子，一旦生病或者不适只能在附近医院付费治疗。让她感到不方便的还有，在公立医院看病时排队现象严重，需提前预约才有保障。
与此同时，受政府财政紧张影响，医疗经费时常不能及时到位，导致一些公立医院设备老旧。《环球时报》记者专门到住处附近的一家社区医院采访，那里科室比较齐全，但设备差，建筑也相对老旧。此外，公立医院的医护人员收入偏低，一些人职业道德下降，依靠“灰色收入”补贴薪资。这些因素影响了免费医疗的效果，导致很多俄罗斯人宁可选择自掏腰包看病。根据俄罗斯Romir研究中心的一项调查，去年65%的俄罗斯人花钱看病，20%的患者为获得更好更快的治疗，不得不给医生塞红包。
俄罗斯国内这两年围绕免费医疗的利弊也有争论。俄罗斯“新大陆”网站去年11月曾发表一篇题为“免费医疗是个神话”的文章，该文援引一个名叫瓦西里耶夫的外科医生的话说，虽然在公立医院看病是免费的，但医院设备不好，药品缺乏。《观点报》10月18日公布的一项民调显示，50%的俄罗斯患者对公立医院的医疗质量和服务不满意，认为自己免费医疗的权利被损害。
据俄《独立报》10月6日报道，目前俄只有3.5%的居民、约500万人可以享用优惠药品，其中主要是残疾人。对此，俄医疗委员会成员乌里姆别科娃呼吁，应建立向居民免费提供药品的制度，否则就不存在免费医疗问题。对于收入偏低的人群来说，药品价格是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俄《真理报》10月17日发表题为“免费医疗失去医学专家”的文章称，俄实施的免费医疗制度带来的最大弊端是造成医学专家缺乏。俄医学科学院博士罗萨利表示，由于医生待遇过低，许多医院缺乏专家级的医生。私人医疗机构的高薪挖走了许多名医。保护患者联合会会长萨维尔斯基表示，随着私人医院的医疗水平和服务质量提高，前往公立医院的患者减少。国家杜马健康保健委员会成员库利科夫表示，国家的免费医疗保障体系无法覆盖所有俄罗斯公民，许多人仍无法享受到免费医疗保障。虽然免费医疗制度存在一些弊端，但俄社会舆论基金会进行的民调显示，74%的俄罗斯人认为，免费医疗是生活中享有的最主要一项权利。这表明俄罗斯人对免费医疗的拥护程度，也表明不少民众无法接受完全由自己掏腰包看病的事实。
俄罗斯医改仍立足“免费”
免费医疗制度可以帮助很多民众不会因患病而陷入困境。莫斯科麻醉学科学与应用中心专家索科利奇科认为，未来免费和付费医疗体制并存是个正确的选择。索科利奇科说：“我国居民已习惯苏联时期的免费医疗体系，实际上，这一体制效率并不高，患者利益得不到充分保障。因此，早晚要进行改革。”免费医疗只能保障患者享有最低的医疗服务。如果患者想享受更好的医疗服务就要自己付费，包括住进有电视、冰箱和洗澡间的病房。
除强制医疗保险外，越来越多的俄罗斯人开始选择自愿医疗保险。自愿医疗保险的费用由个人支付，每年500到1500美元不等，可以自选保险项目，如对可能出现的职业病进行投保，自行选择准备就医的医疗机构等。整个医治过程由保险公司来进行监控。
尽管现阶段的免费医疗不完美，无法满足民众的更多需求，但俄政府坚持免费医疗的原则一直没有改变。俄罗斯宪法明确规定，享有免费医疗是每个俄罗斯公民的权利，国家和市政卫生设施应该免费提供医疗服务。“免费医疗转为付费医疗”的说法在俄罗斯国内也时有流传，但俄领导人和卫生部多次重申，绝不会拿与民众休戚相关的领域开刀，今后医改方向重点要扩大医保覆盖面，让更多民众享受免费医疗。
为保障公民享有免费医疗的权利，俄政府决定在2014年拨近2万亿卢布预算用于免费医疗。今年该项预算为1.727万亿卢布，去年为1.498万亿卢布。真正实现让全民满意的“免费医疗”制度很难，但面对当前进退两难的境况，俄政府还是下了“知难而上”的决心。根据《俄联邦2020年前医疗体系发展构想草案》，未来俄罗斯医疗体系将实现让国家免费医疗服务落到实处，提高居民药品保障水平，增强医疗工作者技能等。目前俄罗斯面临的一大问题是强制医疗保险资金缺口太大，中央和地方政府财政预算吃紧。去年年初，强制医保资金缺口达到1000亿卢布。为弥补缺口，就要提高保险费的费率。为鼓励私立医院发挥作用，俄罗斯还取消了私人医疗机构进入强制保险体系的限制。 谢亚宏 林雪丹 李亚龙 柳玉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