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2日,养老院内一名老人去世,院方特意安排灵车从小门进出。
养老院的走廊内,一名老人拉着护工的手。
3月22日,大兴一家民办养老院内,护工正在给不能自理的老人喂饭。
居家养老有困难,社区养老指望不上,老人只能去养老院。
“养儿防老”的传统观念下,把老人送到养老院,对于很多家庭是“最后的”选择,甚至会被认为是“不孝”。
但多名专家认为,随着社会老龄化、高龄化、空巢化和病残化的迅速发展,将使得越来越多的老人住进养老院。从减少孤独、增加安全、提高生活质量等方面看,老人特别是失能老人,住养老院可能是最合适的地方,“但问题是大多数养老院的服务品质不高。”
记者暗访北京多家公办、民办养老院,体验老人真实的生活和需要。文章隐去了养老院的名字,是想力图反映整个行业的问题,而非针对某家养老机构。
“养老院里,有的痴呆、神志不清,有的脾气暴躁、大喊大叫,有的骂骂咧咧、出口伤人。几个人住一间房,赶上一个这样的夜里很难入睡。床上连拉带尿的屡见不鲜,遇上吃饭也照拉不误。你吃你的,他拉他的。这样的环境里,一定要具备相当强的承受力、忍耐力。”
刚进养老院时,任飞(化名)用变形的手,颤抖地捏着笔头,在日记本上写下上面的文字。
“混住”的养老院里常见“死亡”
三环内的一家公办养老院里,68岁的任飞属于年轻一代。
曾是银行职员的他,45岁时的一场意外导致截瘫,“提前进入了养老院。”
最初的几个月,他感到强烈的不习惯。
一道上锁的铁门内,100多位老人和二十几个工作人员,组成一个封闭的小社会。
由于床位紧张,每个房间都尽可能地增加床位,能自理和不能自理的老人混住是常态。任飞所住的套间内,里屋4个老人,外屋3个老人,负责照顾他们的护工只能睡在沙发上。
两年下来,他习惯了同屋老人不分时间和场合大小便,习惯了深夜里老人们因病痛发出的喊叫声,习惯了常年咳嗽的老人咳了半天又把痰咽回肚子的声音。
大兴一家民办养老院里,看着同屋邻床上插满导管的老太太,80岁的陈桂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恐惧,特别是深夜走廊里回荡着各种痛苦呻吟声的时候。
记者调查北京百余家养老院,普遍存在自理和不能自理老人混住情况。
多家养老院负责人称,分区居住护理对一般养老院的财力和人力都成问题,“根本达不到一福(北京市第一社会福利院)的水平”。这家自理的老人和不能自理的老人分开居住的养老院,现排号7000人,普通老人要等10年才能入住。
在混住的条件下,养老院的老人还需要习惯另外一件事:面对死亡。
任飞已不敏感这个词,说起时他面无表情,瞅了瞅自己睡的床,床上已死过两个老人。他的视线移到里屋,几个月前,里屋有个老爷子突然犯病,急救车和家属赶到时,“人已经断了气”。
住养老院两年里,二十几个老人相继去世,任飞已经对担架进进出出的场面熟视无睹,“早就习惯了”。
3月22日,大兴一家民办养老院内,一位老人去世后,院方特意安排拉遗体的灵车从后面的小门进出,“尽量不让其他老人看到”。
院方负责人说,养老院里都是老弱病残,每年去世十几个人,“很平常”。
在养老院,对于逝者的纪念,是一种简单的方式。
健在老人们至少会有一次这样的对话:
哪个房间的谁没了。
哦,怪不得老不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