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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奥巴马“国家主义”在学中国?

2012-01-09 11:25:05来源:中国新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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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题:奥巴马开始学中国了?)

  奥巴马重回国家主义

  2011年12月7日,奥巴马堪萨斯州演讲提出的政治纲领对美国来说是一个比较大的政治转折。

  现在美国的危机实际上从里根革命就已开始。里根革命要革谁的命呢?实际上是要革罗斯福新政的命。罗斯福新政要增加福利,增加政府开支来保证工人充分就业,所以凯恩斯政策基本的核心就是这个。里根的办法就是以减税为号召,因为以前西方竞选都是比赛,谁许诺高福利,增加社会保障,增加教育,增加住房投资,都是要政府来做,谁许诺这个就能当选。里根就倒着来了,说政府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政府本身就是问题,然后与其交税不如减税,减税之后你们自己来花钱就更好。

  但是里根同时还主张星际大战,千万要记住这个。这两个东西是矛盾的,一边要减税,一边还要搞军备大战,那么政府赤字怎么解决呢?就是借债,于是就逐步搞成现在这样。

  现在欧洲已经明白福利社会搞不下去了,所以他们做了一件很忌讳的事,危机的时候照理政府应该是扩大开支的,搞凯恩斯政策,前面欧洲在实行削减福利的政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凯恩斯政策搞不下去。中国可以搞,因为中国政府手上的钱多得是,中国以前实际上是最保守的财政政策的政府,所以中国的凯恩斯政策空间比美国大。

  美国现在的政治是很荒唐的,和欧洲正好两极化。美国冒出来茶党是比共和党还要保守,干脆连政府都不要了,回到孤立时代。茶党如果得胜的话,对中国有好处,因为茶党要这么搞下去,将来美国必然要回到孤立主义,全球收缩,美国在全世界的军备扩张根本没办法维持。他们做得会比里根还要幼稚:里根一方面要给资本家减税,但是另一方面还是要搞军备竞赛的。

  民主党在和共和党竞选的时候,包括奥巴马本人,都不敢正面提加税。实际上在这次危机里面还要再维持减税。但是奥巴马提出来的投资新的教育、新的能源、基础设施都做不下去,因为没有钱。所以他这个讲话明确要转弯了,转弯以什么为号召?他必须狡猾——实际上凯恩斯的政策和罗斯福新政都是社会主义性质的,奥巴马在搞卫生改革的时候提了一个非常温和的办法。因为美国的三大汽车厂破产的原因就是美国人均医疗费是欧洲的两倍(欧洲所有制是双轨制的,美国全部是私有制的),是公有制的日本和英国的三倍,是中国的十倍以上,这是美国没有竞争能力的最重要原因。

  奥巴马当时如果是上策的话,要我看就是学日本,把医疗国有化;中策学欧洲,双轨制。他连双轨制都不敢,他当时提了一个办法,设一个国有保险公司和私有保险公司竞争,这样可以降低私有保险公司利润。结果美国舆论立刻哗然,说奥巴马是社会主义,是纳粹,然后有人公然带枪要去刺杀他。到辩论会场,奥巴马立刻就收回去了,连这个方案都没有出,也就是说他的胆子是非常小的。然后搞了一个在不动既得利益集团的情况之下扩大医疗保障的方案,因为这是他竞选的诺言。

  奥巴马这个医改法案等于是在危机的时候要扩大财政支出,又不动原来的既得利益集团,所以这个医疗保障法在民主党执政的时候是通过了,但是肯定将来要倒退回去,因为连它的基础——就是大工会也不支持。大工会为什么不支持呢?这个法案等于在抽肥补瘦,大工会谈判地位强,拿到的医疗待遇肯定比全国统一的要高,要搞全国统一的社会保障、统一医疗的话,等于是把原来买不起的穷人照顾了,把大工会的利益削弱了,所以奥巴马最后在民主党里面也分裂了。

  奥巴马现在做了一个转折——他明白,美国要有未来,必须要投资教育,投资医疗保障。现在美国的州政府要面临破产,加州大学连教授都在裁人,公务员也都在裁,已经到这种程度了,恐怕是没有未来的。

  奥巴马看到这一点,他要重新恢复罗斯福的新政和凯恩斯主义的政策,但是以什么名义呢?他以大国家主义,不是源头追溯到罗斯福富兰克林,而追溯到西奥多 罗斯福,西奥多·罗斯福就是老罗斯福。

  老罗斯福这个人非常有意思,是双重人格。第一个,美国搞帝国主义是从老罗斯福开始,可以查一查文献历史,包括干预古巴。但是另外一个,老罗斯福也是对大财团开刀,《反垄断法》从他开始。所以美国在老罗斯福以前,很长时间是孤立主义的,没有中央集权的,没有美联储的。那么干吗呢?就不参与世界事务。从老罗斯福开始,就把美洲变成美国的势力范围了,然后老罗斯福以后,小罗斯福也就是搞新政的罗斯福是要干预欧洲了,要打日本。

  奥巴马有一个明确的信号,要恢复国家的作用,不仅是为了解决现在的失业问题,而且美国要有最好的教育,要解决保障住房。但是他是要以国家主义为号召,而不以社会主义为号召。他有医改的前科被人家攻击是社会主义,是纳粹的,现在他要搞新国家主义。

  奥巴马的新国家主义意欲何为?

  新国家主义对付谁呢?来反对新自由主义。新自由主义认为要减税,市场自动就会解决问题,他指出来这个结果实际上就变成是CEO的收入,原来从工人的几十倍变成上百倍,美国原来是中产阶级缩小了,本来是有一半以上的人可以上升的,现在降到只有三分之一了,拿这个来打动选民,就是说自由主义的结果实际上是少数人更富,中产阶级在缩水。

  另外一个打动选民的东西,也就是为什么要搞国家主义的原因是什么呢?他提出来,自由主义的结果是美国的产业转移,没法和中国竞争。所以美国减税的结果,美国工人的就业不但没有增加,而且就业岗位都跑到中国和印度去了。要对抗中国和印度的竞争,怎么办呢?美国人要有国家意识,别搞阶级斗争了,别工人和雇主斗了,而是工人和雇主要联合起来。他举了一个例子,那个4000人的门窗企业没裁人,工人的福利要减一点,老板的收入也要减一点,维持就业,把就业岗位拉回来,在美国创造就业。

  这个主张一个很重要的契机,是中国工人的工资增加得很快,中国制造对美国资本的吸引力会降低,美国资本要回来,回来以后利润要少一点,工人的福利也要降一点,目的是要在美国创造就业,和中国竞争。

  这对中国的影响就会发现是双重的:第一条,他现在意识到了美国处在危机里面,美国工人要跟中国工人抢饭碗。抢饭碗的办法实际上要用某种意义上中国的办法,因为中国能够有那么大的竞争力,是国家起了很大的作用。这点对反击中国的自由派有非常大的好处——你再鼓吹自由化的时候,美国现在已经不要自由化了,美国要国家起作用。他虽然没有说是学中国,言下之意实际上就是在学中国,因为中国有那么大竞争力,不是资本主导的,是国家主导的,是国家保护了创造了工人就业,改善了基础设施,改善了教育,所有这些东西美国都在学。

  奥巴马实际上是在学中国,但他的思想渊源不是中国,也不是社会主义,而是老罗斯福。他换了一个旗号,用国家主义的办法来重新推行早年的社会主义福利政策,但最最重要的事情实际上是要提高对富人的税收。而在过去几十年时间里,美国个人所得税税率降低了,资本所得税降得更多。奥巴马举了一个例子,巴菲特的秘书交的税比巴菲特还多,而且这样使得就业机会都流到中国、印度去了,所以他一定是要给富人加税。但这首先要打动中产阶级,说加税是对你们有利,因为加了税以后政府可以投资基础设施、投资教育,然后让你们中间那些信用比较低不能买房的人可以买得起房。

  奥巴马教会了中国什么?

  这一点对中国也有好处。中国的金融一直是在跟国际接轨,就是拿财产做抵押发放贷款。财产抵押的话当然只有有钱人才能抵押,穷人当然就买不起房子。中国在别的领域里面是用国家干预来提高竞争力,比如搞基础设施。但是在房地产问题上,学的是美国的自由派的东西,搞房地产抵押贷款。美国老的政策是让你没有抵押能力的人也能买得起房子,这样你才会对美国有信心。所谓有信心,就是奥巴马说的,只要辛苦干活,你会得到报酬。但现在大家辛苦得到的报酬,因为没有信用,没财产抵押,所以买不起房子,所以你的辛苦也得不到好报——好报都报给有钱人去了。

  在这一点上奥巴马的转向对中国来说有两个信号:一个是给中国金融自由主义是个重大打击——原来在美国金融自由主义也不行,美国也要回到保障辛苦工作的人有住房,而不是财产可以抵押的人才能有住房。另一个,奥巴马也把美国复兴的希望寄托在美国企业回流本国搞实业上。大概主要就是这个信号。

  当然奥巴马能不能赢这是一个问题,因为过去几十年的潮流都是这样的。但这确实是一个重大的信号,奥巴马想要扭转里根开始的自由派的革命,然后要给富人加税。而给富人加税的目的非常清楚,就是要跟中国竞争,竞争什么?竞争基础设施投资、竞争教育,还要竞争给劳动者有住房。

编辑:赵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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