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作爱心超市的5年之痒

　　2005年，河南省焦作市相继成立了42家“爱心超市”，旨在为爱心单位和个人搭建捐助平台，用市场化运作的手段，帮助更多低保户和低收入家庭解决实际生活困难。以“劳动力换物品”的管理模式为全国所关注。最初设想是，所有的物品都是一个爱心价，一个市场价，盈利的部分用来补充新物品，滚动式发展，被认为是“让困难群体有尊严地领取东西”的典范。运行5年之后，“爱心超市”并没有按照最初设计的市场化模式发展，而是成了一个民政部门、慈善部门发放物资的救助点。事实上，这并不是焦作“爱心超市”特有的现象，也是全国大多 “爱心超市”所面临的共同困境。

　　低价供货的爱心超市

　　这是一间15平方米的房子，玻璃门上贴着碗口大小红色“心”字形标志和黑色中、英文“爱心超市”字样特殊的图文组合，格外引人注目。

　　2010年1月19日，焦作市解放区民生街道学生路社区。

　　超市四周靠近墙壁放着货架，暖水瓶、不锈钢锅、洗头膏、牙刷、香皂、书包、儿童玩具、文具等物品有序地摆放着。与普通的超市最大的不同，这里没有收银员，不对外开放，购物不需要现金。

　　耿春兰来到超市，凭借参加社区公益劳动得到的积分，又补了几元钱的差价后，“买”了一条爱心价为20元的军用褥子。

　　“爱心超市里虽然物品没外面的全，但价钱低，同样的褥子在外面得花30多元才能买到，对咱老百姓来说，能省几元钱就是很大的实惠了。”耿大姐说。

　　耿大姐是社区的低保户，1998年，她和丈夫先后下岗，由于丈夫身体不好，一家人生活的重担全都落在了她一个人身上。她在小餐馆刷过碗、在超市里打过杂……

　　与直接给她捐助相比，爱心超市这种通过劳动购买物品的方式，耿大姐觉得踏实。

　　“以前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领导往家里送点东西。其他时候，缺什么东西也不好意思张口。即便社区干部知道了，也得一层层向上汇报，等东西发下来不知道得多长时间？”耿大姐说。

　　据了解，解放区是焦作市的老城区，约27万人，像耿大姐这样的困难户就有2300户、6248人，仅学生路社区59户、156人。

　　社区主任靳英英说：“都在同一个社区居住，周围的居民对低保人群有一定的了解，捐赠其实很方便。但是，低保户不好意思开口索要，想要捐赠的人也不便直接送上门去。”

　　2005年，学生路社区建立了焦作市首家爱心超市，旨在为爱心单位和个人搭建一个捐助平台，帮助像耿大姐这样的低保户和低收入家庭解决实际生活困难。

　　参加劳动方能领物品

　　一个小时的社区工作积1分，防止随意领取，培养自立意识

　　2005年以后，解放区内各社区先后成立了42家爱心超市。

　　但随着爱心超市的普遍建立，问题也随之而来：一些物品开始“严重缺货”。

　　“柴米油盐等生活消耗品‘很紧俏’，一些冬季用的棉衣棉被需求也很大。”焦作市祥和社区一负责人说，大家一致认为，“必须建立一种制度来调控”。

　　激励制度很快出台：凡属没有劳动能力的低保户，每个月凭借社区发放的爱心卡到爱心超市，可以免费领取1～3件自己需要的生活用品；但是，对一些有劳动能力的低保户或贫困边缘家庭等弱势群体来说，他们要参加一定的社区公益事务来免费领取物品。

　　“比如这块香皂，市场价为两元钱，爱心价则为1.5元。”指着货架上的物品，学生路社区主任靳英英介绍说。

　　“超市内的物品都标注了两个价钱，弱势群体来购买就享受爱心价（物品进价）。而参加了社区公益劳动的弱势群体，积满3分就可以免费领取这块香皂。”

　　“每参加大约一个小时的社区工作，比如打扫卫生、照顾老人等，就可以积1分。”靳英英解释说，这样做的目的，一是避免爱心物品被随意领取；二是培养有劳动能力的弱势群体的自立意识：只有劳动才能创造价值。

　　“爱心超市的创办，有效地整合了社会慈善资源，让有困难需要帮助的群众能够有尊严地到爱心超市来选择、领取自己生活需要的物品。”靳英英认为。

　　入不敷出致经营之困

　　现实冲击理想，市场化运行搁浅，短缺米、面、油、盐……

　　2009年1月，张增风领取书包1个；

　　2009年12月，芦东花领取裤子2条。

　　…… ……

　　这是爱心超市发放明细表上的部分发放记录。

　　爱心超市建立之初，靳英英踌躇满志，她这样设想未来的运行：超市货品琳琅满目，面对公众开放，所有的物品都是一个爱心价，一个市场价。

　　“盈利的部分用来补充物品，滚动式发展。”靳英英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一条爱心超市的自我救赎之路。

　　现实迅速地让她碰壁，学生路社区地处焦作市商贸中心，出社区几百米就是焦作市最繁华的商业区。爱心超市物品种类单一，规模小，根本无人问津。

　　2010年1月19日，学生路社区爱心超市，写着“药品”的柜台上，空空荡荡，除了几个塑料袋和盒子。

　　“超市刚成立那会儿，这里的物品相对来说比较齐全。比如这个药品柜台，虽然不像大药店那样齐全，但治个头疼脑热的药还是有的。”靳英英说，超市运行以来，入不敷出，柜台自然就空了。

　　爱心超市的市场化运行自此搁浅，现在超市内能够看到与市场化相关的，只是超市货架上散落的几个小牌子，写着：爱心价多少，市场价是多少。

　　在焦作市另一家爱心超市，记者看到，超市里摆放有3个货架，每个货架分4层，每层都放满了物品。仔细查看后发现，其中10层货架上摆放的都是旧衣服，其余2层，一层放着几个暖水瓶，一层是几个旧儿童玩具。

　　根据爱心超市发放明细表上的记录，记者电话采访了几位低保户和困难家庭成员。在问及他们生活中最基本的必需品时，他们不约而同地提到了米、面、油、盐……

　　一位爱心超市负责人直言：“这些物品在爱心超市中极为短缺，一般逢年过节送温暖时，超市里才有条件发放。”

　　爱心超市原定的营业时间是，每周一至周五，每天8时至11时30分、14时30分至17时30分。而在记者采访时，几乎所有的爱心超市大门紧闭。

　　无法预期的主需货源

　　起初，企业非常踊跃，随着时间的推移，热情逐渐退去

　　爱心超市最初设想的资金和物资来源有三种渠道：政府下拨、社区筹集、辖区企业和爱心人士捐赠。

　　学生路社区位于焦作的商业区，辖区20多家企业，靳英英说，爱心超市成立后，他们曾多次向辖区的企业“化缘”。起初，企业非常踊跃，随着时间的推移，热情逐渐退去。

　　靳英英曾给一些商场企业这样商量：“能不能把一些即将过期的，或者积压的物品捐赠给爱心超市，然后由社区及时发给困难群众。”

　　但即使这样的要求，大多企业也并不情愿，“它们宁愿把这些滞销品返回供货方，减少自己的损失”，靳英英分析，主要的原因还是辖区企业规模小，加之受去年金融危机影响，自身运转尚有困难，大量捐助显得不现实。

　　作为另一个主要捐助来源，爱心市民捐助比较踊跃，但是捐助的大多是一些旧衣物，其他物品和捐款寥寥无几。

　　一个特例是，一低保户想要台电视机，恰好辖区一居民更换家具，将自家的旧电视捐给爱心超市，低保户欣喜地抱回家。“类似这样的巧合，几年也难得一遇。”靳英英说。

　　现在超市物品最主要的来源还是民政、慈善部门逢年过节发放的救助物资，靳英英说：“其实叫救助点更为合适。”

　　2010年1月19日，焦作市学生路社区爱心超市，靳英英指着旧衣物，自言自语：“如果把这些旧衣物改制成‘个性环保手提袋’，卖给周边的大型超市、商场咋样？”

　　不仅仅是形式上的模仿

　　“从字面上理解，爱心超市本质上是慈善，运作上应该是超市。也就是说，通过超市化的运行手段，达到扶危济贫和救灾解难的慈善目标。”河南工业大学老师王继发说。

　　而从目前焦作市爱心超市的运行现状来说，慈善味很足，就像一个慈善救助点一样，并没有超市的形式。

　　从2003年5月18日全国第一家慈善超市在上海成立，到2005年全国民政工作会议要求“推广慈善超市”，爱心超市在我国大多城市已经走过了5年的历程。

　　目前，仅在上海，“慈善超市”真正按超市经营管理，有专门的收银台、引导员，采取现金交易，实现了募捐、帮困和变现功能。更多的城市，爱心超市基本上沦落为一个慈善机构的临时救助点或者仓库。爱心超市的运行之难，也折射出大多地方建立爱心超市仅仅是形式上简单复制，并没有对当地苦难群体的需求和社会募捐的供应做过详细的调查，更谈不上如何根据各个爱心超市的地域不同制定合理的市场化运作方式。事实上，更需要的是一个长效机制。

　（编辑：daix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