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医改调查："土专家"让33万人吃上免费午餐

　　神木县人民医院、县二院等在全县医疗质量、医疗配置排名前7位的医院成了免费医疗的定点医院。 　　

　　核心提示：“全县42万人，1/3的人特别富裕，1/3的人钱够花，剩下1/3的人钱不够花。”神木县委书记郭宝成曾如此描述神木的财富部分状况。在更多人看来，神木的全民免费医疗像是在消除日益扩大的贫富差距，使得公共财富的再分配更加趋于公平。然而，这样一个引发各方热议的制度，并没有遵循邀请专家学者设计这条线路，而是起用了一批本土专家，根据当地的实际情况，用摸着石头过河的方式，设计出了这条具有神木特色的医改之路。可以这样说，这条路，就是农民集体智慧的产物。 　　

　　本土专家让神木闻名全国

　　备受争议的全民免费医疗政策出自仅有两个办公室的县康复办

　　2009年9月27日，神木县计划生育服务站二楼，全民免费医疗的主管单位康复办，一共两间办公室，左为主任办公室，右为普通员工办公室。

　　张波的房间在左，房间里除了办公桌、文件柜外，还有一张被褥齐全的床，一个放置洗脸盆等洗漱用具的铁架。张波是神木县卫生局副局长兼康复医疗办公室主任，亲历了神木医疗资源发育的全过程，免费医疗制度的设计者之一。

　　备受争议的全民免费医疗政策制定正是出自这个仅有两个办公室的县康复办，并由此而闻名全国。

　　免费医疗政策并没有像其他制度的设计一样，广泛邀请全国各地的知名专家学者，而是清一色的本土专家。

　　官方的说法是：“外地专家学者对于神木的实际情况不了解，设计出来的制度或许看上去很美，但未必符合神木的现实。”

　　严格来说，这充其量只是一种有限度的免费，但因其报销比例远远高于新医改方案中到2010年人均120元的补贴标准，所以在意义上更接近于全民免费，也符合“人人享有基本医疗卫生服务”的医改大方向。——广州日报

　　复杂的人口统计

　　3个部门统计的户籍人口数据都不一样，分别是39万、40万、42万人

　　2008年初，神木启动免费医疗政策调研程序，康复办首要任务就是摸清整个神木19个乡镇和629个行政村的就医群体、支出费用、潜在的就医需求。

　　而摆在面前的第一道难题是，免费医疗需要的服务对象是多少？

　　如果航拍神木，神木的地形图更像一条蛇，南北长东西窄，矿产资源大多集中在神木北部，煤炭开发促使南部乡镇的农民大量放弃土地涌向北部乡镇。5个煤炭重镇集中了全县70%的人口。

　　人口的频繁流动完全打乱了神木原有的户籍制度。

　　调研之初，统计局、流动办、公安局3个部门统计的户籍人口数据都不一样，分别是39万、40万、42万人。

　　无奈之下，官方最后政策设计时将人口取了一个中间数，定为39.2万，减去流出人口6万人，整个免费医疗的服务对象最终认定约为33万人。

　　推行神木模式需要解决两个问题，政府财政收入能够持续承担免费医疗费用，解决医疗服务供给不足的问题。财政支持只是解决百姓看病贵的问题，而不是解决看病难的问题。——医改专家、北京大学卫生经济与管理学系主任、北京大学中国医药经济研究中心主任刘国恩

　　单凭雄厚的财政外加“乌托邦”式的梦想，解决不了中国的现实问题。倘若神木医改能够充分发挥财政的杠杆效应，激活社会资源和民间力量，划清公益与市场的界限，为民众供应高效的医疗服务，那么，它获得的将不仅是道义上的应和，而是理性的激赏。——三农问题观察员张璐

　　制度设计的两步走

　　“当时的费用预测是可行的，已发生的费用都在可控范围内，并远远低于之前的预算”

　　公共服务对象确定下来以后，所要做的就是选取与之精确匹配的医疗资源量，俗称定点医院的选择。

　　定点医院的选择主要基于以下标准：医院是否拥有50名以上的医务人员，主治医生数量，是否拥有CT机、彩超、核磁共振等医疗设备。在经过评分后，神木县人民医院、县二院、电力医院、大兴医院、开发医院、高新医院、麟州医院得分排名前7位的医院被作为免费医疗的定点医院。

　　为什么是7家医院？而不是8家或者6家呢？官方的解释是，“神木人口不足40万，7家医院的床位为1243张，每千人可以拥有近4张病床，而陕西省卫生厅对医疗资源配备的标准是千人3.17张床位。7家定点医院的资源就足够维持全县人的免费就医”。

　　最吸引大家关注的是1.5亿元补贴资金究竟是怎么得来的。

　　据介绍，费用的测算主要是以2005年至2007年全县医药费用状况为基础。

　　计算方法一：根据2007年公疗办和合疗办的医疗费用数据，住院费用为7063万元。但尚有8万人未参保。按人均住院费用4500元和住院率4%来计算，8万人应有1440万元住院费用存在，全民住院费用为8503万元。

　　计算方法二：根据全县各级医疗机构2007年的医疗数据，全县总医药费为2.2亿元，其中住院费为1.1亿元，但其中包含着外地人员和非医保病种的费用支出。根据调查这类患者占总数的20%，因此实际参保人的住院费用应为8800万元。

　　两种方法得到的数据相互印证后，最终得到的测算结果是，2009年神木全年的住院费用大概在8000万至8500万元之间。政府最终确定的测算金额为1.5亿元，多出的7000万元主要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事情的不时之需。

　　康复办提供最新资料显示：3月份报销医疗费960万元，4月份1270万元，5月份1170万元，6月份1100万元，7月份1100万元，8月份1200万元。“实践证明，我们当时的费用预测是可行的，已发生的费用都在我们可控范围内，并远远低于我们之前的预算。”张波对此胸有成竹。

　　被忽视的配套措施

　　“实施之初，我们已经做出了免费医疗实施后的预测分析以及可能出现的问题”

　　按照既定步骤，2009年3月初，全民免费医疗在神木开始推行。

　　作为设计兼推动者的张波表态：“我们内部一直很平静，从没想过主动宣传。”

　　而到3月下旬至4月上旬，风向逆转直下，不仅是来看病的人突然多了，全国各地的记者也蜂拥而至。

　　在媒体的狂轰滥炸中，“全民免费医疗”迅速成为当时的新闻焦点而轰动全国，各种争议之声此起彼伏，有人为其鼓掌叫好，有人说这是一场闹剧。

　　其中，有舆论指责此项措施是“乌托邦”，是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并规劝神木县与其不现实地推行“全民免费医疗”制度，不如脚踏实地地建立切实可行的基本医疗保障制度等。甚至有媒体将其称为领导一时拍脑袋的决定。

　　“媒体关注的只是医院的床位如何紧张的表层问题，忽视了我们的配套措施。”张波说，“实施之初，我们通过各种渠道查看了国内外的相关信息，走访了130多个医药单位和16个部门乡镇和企业，已经做出了免费医疗实施后的预测分析以及可能出现的问题。”

　　与《神木县全民免费医疗实施办法》同时实施的还有，《关于慢性病门诊治疗的有关规定和评审办法》《关于神木县全民免费定额付费办法的规定》等相关的监管配套措施。

　　在神木县人民医院的全民免费医疗入院通知上，有这样一句话，“属于病愈应当出院的患者，经通知后无正当理由拒绝出院的，自通知之日起，一切费用由患者本人支付”。

　　…… ……

　　或许，这就是神木医改配套措施最好的注解：4月中旬，神木病床供不应求的状况已经奇迹般地开始减轻了。

　　而这一切在设计者的眼里，早在预料之中。

　　这个“第一”为啥会是神木？

　　煤炭的丰富，当地人用“挖猪圈都能挖出煤”来形容

　　神木建制始于秦汉，明代称神木至今，史称“南卫关中，北屏河套，左扼晋阳之险，右持灵夏之冲”，这个历史悠久的县城地处陕西北部，与秦晋蒙三省接壤，距离西安约800公里，南部为沟壑交错的陕北高原，北部和内蒙古交界，处于半荒漠化。

　　神木人说，外界对神木存有偏见，总以为地处陕北革命老区，就一定是贫困县，而事实上，神木在县域经济综合实力居全国第五十九位，陕西省第一位，是全国第一产煤大县。

　　煤炭的丰富，当地人用“挖猪圈都能挖出煤”来形容。

　　当地政府人员向记者算了一笔简单的账：探明储量500亿吨，按目前每年还不到1亿吨的煤炭开采量来算，神木的煤可以挖500年。

　　煤炭带给了神木的超常规发展：去年实现财政总收入72.27亿，其中地方财政收入17.19亿。该县的目标是，在2015年进入全国50强，在2020年进入20强。

　　如此雄厚的经济实力，让神木继2008年推出12年免费教育之后，又推行全民免费医疗。

　　2009年9月27日，神木为数不多的好天气，远山如黛。从3月开始，他们一直在被外界观看和打扰，半年后，这个县城依然没有得到安宁。

　　相比于卫生部历时8年方才拿出的新医改方案，神木县的免费医疗构想无疑是更为激进的，其改革的步伐也迈得更大，在医改的路上也走得更远，因而神木县试行免费医疗所留下的一点一滴都可能是弥足珍贵的，因为有了神木的率先吃免费的螃蟹，才能让那些后来者清楚地看到免费医疗由梦想变为现实，究竟还相差着多少距离，还有多少制度上与体制上的问题需要逐一解决，还有多少公众道德风险需要予以控制。

　　——王毅（辽宁 媒体从业者）

(编辑 赵静)

（ 作者： 郑州晚报记者 袁帅 王战龙 文/图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