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责任：被“吴老虎”践踏的社会诚信底线

　　陕西镇坪县“周老虎”闹哄哄吵了那么久，演了那么长，谜案至今还没有揭开。而湖南平江县“吴华虎”造假短短7天即告覆灭：3月26日下午，平江县县委、县政府决定：给予参与此事的田共兵撤销县旅游局党组书记、局长职务的处分；给予吴华开除留用察看一年的处分，由主管部门吊销其记者证；给予艾红光党内严重警告处分；由县主管政法工作的负责人牵头，县公安局、林业局、工商局、林业公安分局分别对涉案的平江县石牛寨旅游开发有限公司及其董事长盛建华等责任单位、责任人予以立案侦查，依法依规严肃处理。

　　回顾“吴华虎”这场闹剧，从制造公众关注点、引起传媒广泛关注的商业炒作，到假象被戳穿后的恣肆推责，演员与导演的灰色身影后，显现出一个关乎诚信的巨大空洞。

　　[ 闹剧] 演员粉墨登场

　　拍摄的当日上午，大雾弥散，艳阳暖暖。“道具东北虎”趴在湖南平江县石牛寨陡峭的石壁下，悠闲地表演了19秒钟的甩头、甩尾和踱步。

　　第一个演员，站在道具旁边的驯兽师，一定很满意自己职业生涯里这场短暂的演出。

　　对面的第二个演员，平江县电视台“接私活儿”的吴华，也开始了自己的表演。他扛起索尼摄像机，努力拧出狂喜的表情，自山上往下一路飞奔。他个子蛮高，当时的动作“晃晃荡荡”，喊叫声在山中“像一枚炸弹”，以至于山脚下的新义村村民艾建文以为有人“疯掉”了。

　　吴华的表演，给人的第一印象显然是成功的，他没有疯掉，他“拍”到了野生老虎。

　　吴华掏出手机，给第三个演员打电话。

　　艾红光，石牛寨风景区总经理，接到吴华的电话，再次登台演出，将车开至山脚下，接吴华到景区办公楼。拍虎录像首次公示。

　　其后，演员吴华玩失踪。

　　台上，继续参与演出的是风景区副总经理艾佛军，他吩咐员工：记者来了就领着在山中瞎转圈，扩大影响。

　　在这里，新坊村副支书汤初根有意扮演了一个群众演员，向前来采访的记者描述发现老虎的过程，不料其表演过于夸张，被导演急急换掉。

　　[ 闹剧] 导演深藏不露

　　艾红光只是一名高级演员，虽然名义上他是景区总经理，可他上头还有投资人——真正的老板盛建华。

　　盛建华，50岁，长沙石燕湖生态风景区四大股东之一，湖南旅游界名人。

　　盛建华2007年3月投资石牛寨风景区，与平江县政府签订合同，自己占10％的股份，2007年夏天开始试营业。2007年国庆节期间，盛建华邀请安徽明星马戏团带圈养东北虎来此表演三场，效果不佳。

　　2007年9月15日，盛建华在石牛寨策划、组织、举办了第二届全国鸟人飞行大赛，有湖南某电视台全程直播，影响广泛，但其具体操作形式等饱受外界批评。

　　“进入2008年，景区在全国四处做广告。”石牛寨景区某员工说，但由于经费问题，通往石牛寨的道路修至半途忽然中止。

　　根据旅游专业人士的经验，每年4月份，将是以漂流为主打项目的景区旅游热季的开始。

　　盛建华在春节过后的一天，开会定下景区漂流要拿下600多万元总收入的计划。

　　景区所处偏僻，经营时间不长，名气不大，道路泥泞坎坷，附近多处景区漂流项目竞争激烈，要拿下600多万元“谈何容易”。

　　剑走偏锋，要出奇招才行。

　　选择造假华南虎除了陕西镇坪“周老虎”的品牌效应之外，还有现实依据：石牛寨当地村民传言多年前山里早有老虎出没踪迹。要找到老虎，也极便当：长期与安徽明星马戏团合作，都是熟人，拉一只老虎过来日后双方都有利可图。

　　确定时机，找好合适演员，深夜运虎进山，盛建华开始导演一场好戏。

　　[ 闹剧] 曝光之后推责

　　既然是戏，得有人看才能火。

　　录像到手，报告县林业局。不出所料，野生动物保护站工作人员果然惊讶并重视，一边派专家实地勘察，一边上报上级林业局。

　　随后，以“笔者”之名在某报投稿，发表豆腐块爆炸性新闻。

　　一石击起千层浪，吸引来省内外媒体大批记者前来探访。趁机叫卖此山。于是一篇篇打着“石牛寨”烙印的免费广告在国内大大小小的报纸、电视、广播、网站上飞来飞去，铺天盖地。

　　“领导说了，这几天，要举行新闻发布会，将所有的记者都请来。”景区工程部部长，被景区员工认为是协助造假人之一的刘仁启于3月25日傍晚咧嘴笑道。

　　附近村民根据种种迹象猜测：景区领导3月24日已经统一口径。

　　有村民看到，3月24日晚上盛建华来过浆市街，与艾红光等人接头后匆匆离去。

　　3月25日下午，此前绝口不提一字的刘仁启，面对郑州晚报记者突然张口说话，将所有责任全部推向记者吴华及安徽明星马戏团，录像造假跟景区一点关系都没有。

　　3月25日晚上，艾红光沉默了几天的手机突然开机。

　　翌日中午，他在电话里承认：确实是请吴华来拍圈养东北虎，但没想到吴华为了出名，欺骗众人，说自己拍到了野生虎。

　　3月25日景区在网上发布致歉信，内容大意与艾红光电话里的陈述果然吻合，将“造假”二字与景区拉开距离，将责任全部推向吴华。

　　尤其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致歉信的最后一句话是：“（景区）将致力于投资华南虎的研究、野化及保护等工作。”

　　在平江县调查组已向媒体公布此事定型为“商业炒作”之后，景区依然作出这样的“歉意”，令人怀疑其有进一步进行炒作的可能。

　　[ 闹剧] 谢幕遗留担忧

　　疑问与愤怒，直到3月26日下午平江县对外公布消息后有所平和：平江县县委、县政府决定：给予参与此事的田共兵撤销县旅游局党组书记、局长职务的处分；给予吴华开除留用察看一年的处分，由主管部门吊销其记者证；给予艾红光党内严重警告处分；由县主管政法工作的负责人牵头，县公安局、林业局、工商局、林业公安分局分别对涉案的平江县石牛寨旅游开发有限公司及其董事长盛建华等责任单位、责任人予以立案侦查，依法依规严肃处理。

　　调查组调查结果显示：2008年2月，平江县石牛寨旅游开发有限公司投资商盛建华向县旅游局局长田共兵提出，从长沙石燕湖公园运虎至石牛寨风景区拍摄影像资料进行商业炒作的想法，田共兵表示默认，并介绍平江电视台记者吴华与其认识。

　　立案调查会不会受其他力量的干预而变形，是当地群众普遍担心的问题。

　　一个事实是，众村民在街口闲聊说笑时，除了将造假一事当成一场闹剧之外，普遍为面临全国舆论压力的平江政府从速调查出真相拍手称快，亦希望从严处理造假人，杀一儆百，避免类似闹剧再次发生。

　　另外，新坊村一位农妇之前不愿说出造假真相的原因是怕遭到报复，“因为我老公在大坪乡政府上班”。她似乎话里有话。

　　[ 闹剧] 折射诚信缺失

　　新坊、新义两村村民根据3月份村子周围的蹊跷痕迹，已经意识到景区的商业炒作蓄谋已久。事实上，部分村民早已对矗立在自己村庄上的这一景区失去信任。

　　公司员工艾朴中现在非常担心自己会被辞退。“没有任何劳动合同，说叫谁走人，一句话。喏，他就是被无理由地撵走的。”3月25日晚上，艾朴中站在自家门前的水坑边指着橘子树下站着的一个黑脸汉子说。

　　运送过老虎的司机艾驾平并不是公司员工，说起这个景区他一脸不屑：给景区拉活儿，不给运费。

　　缺乏信义的景区公司联合旅游局局长、电视台记者利用华南虎，为了各自的利益，出卖诚信，疯狂追求利益不惜踏过诚信底线，遭受严厉惩罚自然是咎由自取，而其背后折射出的诚信空缺，有谁来负责填补？

　　从陕西到湖南，两次虎事，皆考验到个人与政府的诚信程度。

　　我们由此发现，当企业和个人冲破诚信底线时，政府的诚信作为最后一道关口显得那么重要。

　　我们还发现，诚信为本、操守为重的良好社会风尚，需要自上而下共同刻在记忆里、留在行动中。那样的话，也许演员与导演的造假演出，对公众造成的欺骗与伤害，就会少些，再少些。

　　记者走访中，多数人表示，不如以此次“吴华虎”为契机，刺激“周老虎”得以真相大白于天下，带给全社会更多的启示。

（ 作者： 晚报记者牛亚皓文／图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