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目种植结苦果 农民自毁菜地暴露脆弱产业链

    “一瓶矿泉水就能买13公斤芹菜！”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比喻，对于西安市阎良区农民来讲，这更是一场“灾难”，伴随着今年当地2．1万亩芹菜大面积丰收，0．12元一公斤的价格让他们伤透了心，无奈之下不少农民做出非常之举，以每亩30元钱租用拖拉机把长势良好的芹菜铰碎埋到地下。事实上，作为全国三大芹菜种植基地之一的阎良，已经形成了一个较为完整的市场生产销售链条，可面对不断下跌的市场价格仍然束手无策。当农村经济与市场尝试接轨的时候，矛盾突发不仅仅是深思，更应该是如何破解。
   
   菜农雇车自毁菜地

    突、突、突……

    踩下油门，轰鸣的拖拉机轧向绿油油的芹菜地，翻滚的耕刀很快将一棵棵芹菜铰得粉碎，与翻出来的泥土一起埋到地下。20分钟过后，这块5亩的芹菜地被犁为平地。

    “犁芹菜地跟犁正常的农田没什么区别，都是30块钱一亩。”10月29日下午，拖拉机手朱军介绍起他的生意。

    朱军，西安市阎良区武屯镇新民村村民，拥有数台农用拖拉机。他说，这段时间，家里的几台拖拉机都没闲着，每天都会被菜农租用去犁芹菜地，一天能犁五六亩。这种情况已持续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了。而跟他一样忙碌犁掉芹菜地的拖拉机手，在当地还有很多。

    “这块地一家老小可没少费劲，就像养自己的孩子，每天一睁眼就待在这儿，浇地、打药、施肥……一点也不敢偷懒，害怕长不好。终于盼到了芹菜丰收，忙忙碌碌干了一季，想着能挣几个钱，现在却落得自己请人来毁掉菜地！”新民村村民李志民无奈地长叹一声，不忍心再多看一眼已经被犁倒的芹菜，就在20分钟前，他与家人还在这块地上忙着摘取芹菜心。

    李志民的遭遇并非个案。

    被机器犁过的芹菜地，与正常收割的区别十分明显，泥土夹杂大量绿色的菜秆。10月29日，沿阎良区通往武屯镇的公路两侧，这样的土地随处可见。武屯镇两镇堡村镇西村民组组长杨海防说，仅他们村就毁掉500亩芹菜，而整个阎良区估计会达到3000亩。    据了解，阎良区今年芹菜种植面积为2．1万亩，每亩产量4000公斤。每年8月下旬到10月为芹菜销售晚期，越到晚期产菜量越大，每亩能达到5000公斤。据此推算，毁掉的芹菜占到种植面积的1／7。

    芹菜丰收却贬值

    “地都是租的，种小麦之前到期，但今年菜一直卖不出去，拖到现在，价钱还是几分钱一斤，土地主人又催着种麦，只好雇车推掉。”菜农李志民抽着烟，看着被推平的土地心痛地说。    这一切，均源自于今年芹菜价格大幅度下滑。

    “连着三四年都是好收成好价钱，谁也想不到今年会滑得这么厉害。”10月29日，在武屯镇装车的菜农刘建江说。

    “往年最贵的时候卖到1．8元一公斤，最便宜也有1．2元一公斤，一亩地可以挣2500元。”连续几年的好价钱，让老刘扩大了种植面积，刘建江家承包了20亩地，前年种了2亩芹菜，去年增加到6亩，可谁知自今年6月份菜价短暂地停留在0．5元一斤一段时间后，就持续走低，直到最近的0．06元一斤的最低价。

    “开始的时候批发商和代办追着你买，但不到最高产的季节舍不得卖，但没多久，你追着他卖都来不及了。”前几天，刘建江以0．08元一斤的价钱卖掉了最后一批芹菜，算下来一亩地赔了1000多元钱。

    “种芹菜是个费力费钱的活儿，两天就得一浇水，一年下来一亩地水费、电费至少得要三四百元，加上买农药的400元，承包地费用360元，以及种菜出菜的人工费用，光成本就需要1500元。”刘建江说，但按照几分钱的价格，即便亩产5000公斤全部卖出，也不过几百元。

    今年落空的希望，也打乱了村民们正常的生活。原本进入岁末是菜农们“在家数钱”的日子，现在都出去了，“不是躲债，就是不得不进城打工，挣一点是一点”。

    脆弱的产业链

    芹菜的生长周期正好介于小麦的空当，夏季种植，11月份收割完毕。由于属于中高价位的蔬菜，产量又高，通常能达到亩产万斤，阎良一带的芹菜种植很有历史。

    “从2001年开始，芹菜价格一直很稳定，种菜的农户都尝到了甜头，种上两三亩，就能收入2万元。”杨海防说，这让农民不断增加投入，不少人的多年积蓄都投到了芹菜地里，等待来年的丰厚回馈，但结果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低价。

    作为全国三大芹菜种植基地之一的阎良，种芹菜的历史已有20年，品种主要为西芹和小芹菜。多年的种植与市场培育，无论是处于最底层的菜农还是山东、杭州的大批发商，在连接芹菜种售两个端点之间，阎良还有更多以芹菜为生的人，车主、司机、小工、信息员、代办，这些群体表明当地已形成了一个成熟的蔬菜产销链条。

    在两镇堡村租种了20亩芹菜的刘胜利告诉记者，单单是在两镇堡村附近，多年的芹菜种植营销，使当地建成了两家冰块加工厂，多家摩托车销售企业，以及固定来此地拉货的数百名货车司机。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大批发商与菜农之间的牵线人代办。“他们都是非常正规的代办，区里专门组织他们进行过培训，如何辨别芹菜好坏，如何沟通组织农户，如何与外界联系寻找批发商等，还办有执照。”刘胜利说，仅在村子附近，日出货30吨以上的代办就有20人。在往年的七八月份，他们最为忙碌。

    但就是这个链条，在今年八九月以来面对不断下跌的价格一次次崩溃，链条最末的菜农毫无还手之力。

    也曾有个别菜农自寻出路，试图拉着芹菜进城直销，然而市场的游戏规则注定他们被拒之门外。自销要组织车辆，要寻找市场，对他们这种生手来说，难度太大。

    盲目种植的恶果

    作为已经拥有较为成熟市场链条的阎良，应该说具有一定的抗市场风险意识，为何在今年的芹菜跌势面前无可奈何？

    杨海防介绍说，去年全国大面积水灾使得盛产蔬菜的南方地区受到严重影响，导致各种蔬菜匮乏，南涝北旱的特点也使山东地区出现旱灾，蔬菜大幅减产。这就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老百姓对蔬菜品种的选择，给了阎良芹菜一个极好的市场空间。加之，阎良本身种植面积不大，最终导致芹菜价格飞速上涨。而在今年，很多人看到去年芹菜极高的利润，纷纷新种或扩大芹菜种植面积，多种11000亩，阎良整体就多产5500万公斤芹菜。

    武屯镇土刘村51岁村民马怀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小儿子在上初三，今年要参加中考，老大也过了结婚的年龄。两个孩子都需要钱，老二的学费一年2000元，老大结婚需要3万多元，这些都促使马怀绘想尽一切办法给子女挣钱，机会在哪儿呢？    同村村民肖永印让他看到希望。

    去年，肖永印家种了两亩芹菜，每公斤按照0．7元价格出售，共卖了7000元，而到后期每公斤就涨到0．8元。马怀绘盘算，即使按照每公斤0．7元的价格出售，一亩地产5000公斤，也能卖到3500元，种上15亩地，算下来能卖5．25万元，两个孩子的钱都解决了。

    马怀绘的想法在土刘村十分普遍，多种芹菜是发家致富的快速之路。往年村里的青壮年，大都外出打工，由于会泥瓦活，每天能收入40来元，一年下来有1万元的收入。不出远门在自家土地上也能致富的现实让村里人达成了默契，外出打工的基本上不出去了，都踏踏实实地在家种芹菜，把所有的希望都投入到这块土地上。

    让马怀绘们没想到的是，现在丰收了，质量最好的芹菜每公斤价格却跌到0．16元（一般芹菜价格为0．12元），不仅希望没有，连本也搭了进去。

    一度被村民们当做偶像的肖永印，同样在今年的风波中受到重挫。55岁的肖永印说，他今年种植了13亩芹菜，却一共收入五六千元，还不如去年的两亩芹菜。

    市场碰撞带来的思考

    “供需失衡是今年价格走低的主要原因之一。”阎良区武屯镇蔬菜产销协会会长孙克民在给当地媒体分析原因时称，今年同期气温偏高，使芹菜成熟期略有推迟，加之今年种植面积较大，使得往年10月初就能结束的芹菜收购，今年将推迟到10月底。本来想趁着外地芹菜未集中上市打个时间差卖个好价钱，但今年刚好赶上全国的蔬菜都丰收了，使得供需矛盾比较突出。

    事实上，农民的市场参与积极性被调高了，不少外出打工者也舍弃了自己进城的机会与念头，当他们想真正伏下身为农村经济做点事时，市场的无情却打破了他们的创业农业市场经济的梦想。眼下急迫的是，当农村经济与市场真正接轨时，矛盾突发不仅仅是深思，更应该是破解。    芹菜价贱难卖也引起了菜农和有关人士的反思。菜农杨海防表示，出现这样的局面主要还是宣传不够，不要说外地，本省甚至西安的人，可能也不知道阎良和临潼是芹菜基地，从这方面说，政府首先应该在宣传上下足工夫。

    10月29日，在离开西安时，记者从当地蔬菜市场上了解到，西安市区西芹零售价格是每公斤0．8元。10月30日，郑州市金水区纬四路菜场，西芹价格卖到了每公斤1元。

    显然，城市内的芹菜价格比菜地高出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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