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水北调河南文物保护5:老道井墓下的汉代平民生活

    核心提示
   
    欲问前朝事，无语对西风。

    这句前人流传下来的感慨，给历史抹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随着南水北调中线工程的开工，这处位于河南新乡市凤泉区潞王坟乡王门村的老道井墓地也得到抢救性发掘，专家初步论证上千座古墓中多为汉代平民墓葬。

    望着沉寂的古墓，端详着出土的汉砖，我想，在这里，随意抓一把泥土都是沉甸甸的历史，随意捡一块石头都凝聚着古人的气息，随意抚一缕轻风都有一种很细腻的声音深入心底。透过尘封的历史，尽可想象，同样明媚的阳光里，我们的祖先曾在这片热土上耕耘收获，打造家园；黄土之下，曾经遍地深碧浅绿，万紫千红，天空飞鸟长鸣，流云聚散；荒墓之前，定然牛马欢唱，汲水的女子一步一歌，唱着生活的安详。
   
    记者手记
   
    古墓背后的人们

    当老道口墓地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心中暗自吃惊。

    惊异的不是它的宏大和珍贵，而是它的普通，在王门村旁边一片树林中，七八个村民在地上开挖了两个墓坑，这就是老道井墓地能看到的所有现实。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里掩藏着一段神奇的历史，那是一本无字的历史。

    我是和新乡市文物管理局文物安全科科长刘兆友、凤泉区文物局局长刘呈安一块赶到这里的，同行的路上，他们向记者叙述勘探这个墓地的过程，就像讲述平常的工作一样，说自己多少个日子奔波在荒郊野外，在没有足够的资金之下，怎样去说服村民出让土地，为保护文物遗产作出了不少的努力。

    而郑州大学历史学院考古专业的两位研究生张贺军和陈钦龙成为此次古墓发掘的先行者，他们从郑州的学校跑到这个以前从未听说过的村子里面，每天按时到墓地去勘测村民挖掘的情况，一天工作8个小时。生活也很是简单，他们租住在农户家里，早上吃一个烧饼夹菜，中午是一碗面条，晚饭又是在村子的小饭店打发过去的，日子过得十分清苦。他们的补助一天是7元钱。

    张贺军对我说，过几天他们学校就会再来一批学生，可以同时发掘更多的古墓，到那个时候，大家就能在一块搭伙做饭，日子也会好过多了。

    开挖的村民是从王门村请来的，全部是三四十岁的妇女，她们每天按时来这里劳动，能领到一天15元的工钱。七八个村妇在有说有笑中挖掘着墓地，同时还在盘算着能否早点回家给放学的孩子做饭。

    我离开的时候，正是午饭时刻，张贺军、陈钦龙和那群村妇一块向村子走去，漫天的大雾终于散去，太阳也出来了，要不了多久，一个大型汉墓群，就要在他们的手中面世了。
   
    黄河故道旁的汉墓群落

    新乡，凤泉区，潞王坟乡，王门村。

    公元2005年11月22日，整座城市都淹没在一场罕见的大雾之中。

    古墓群。此前，我通过多种渠道却未找到关于这个古墓群的只言片语，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我决定及早动身去寻找，谁知却遇到了这场不期而至的大雾，能见度只有5米。

    不得已，我想到了求助新乡的文物部门。新乡市文物管理局文物安全科的刘兆友科长正好要去考古现场察看，我们相约一同前往。

    在车上，刘科长为我讲述了老道井墓地的所处方位，为我熟悉古墓群的地貌清除了障碍。
    老道井墓地所在的王门村地处新乡市北郊，属凤泉区潞王坟乡辖区，位于太行山余脉凤凰山麓。东北与卫辉市搭界，南同新乡市郊区接壤，西连新乡县，西北与辉县市比邻。

    而王门村自古就是一块皇天后土，根据境内出土文物推算，约8000年前，这里即有人类繁衍生息，几千年来数经变迁，夏属夏土，商属畿内，秦属山川郡汲邑。汉武帝元鼎六年，也即是公元前116年，开始划归获嘉县，隋开皇六年（公元586年）属新乡县，宋熙宁六年（1073年）属汲县，宋元祐二年（1087年）复属新乡县，1959年1月，划归新乡市，1966年属新乡市郊区。1982年4月，设置北站区，属新乡市，2000年后更名为凤泉区。

    “这里周围都是山，特别安静，很适合居住，而临近黄河的自然劣势并没有影响到这里。”刘兆友说，近段时期以来，这里的区域范围内，不断地发现古墓群落，按照古人们选择墓地的习惯来看，这里应该是黄河故道旁一块净土，黄河几经变迁也没有影响到这里的地理环境，因此成为了历朝历代先民们选择安顿魂灵的首选之地。

    凤凰山麓寻觅古风古韵

    古墓，在想象中，总是与深山老林、暗无天日、人迹罕至联系在一起。
    没有想到，老道井墓地却是如此简单。从新乡市出发向北约10公里，一条宽阔的马路旁边下车，不到30米是一片新生的杨树林。刘科长说，古墓群就在脚下了。

    一层厚厚的落叶中，上千棵新生的白杨树沉浸在大雾之中，与先人的亡灵做伴。与想像中阴森恻然、砖土遍地迥然不同，除了正在开挖的两座小墓以外，这里都是一片平整的土地，与外界的情景毫无二致。

    同行的新乡市凤泉区文物局局长刘呈安介绍说，王门村正好是南水北调中线干渠的流经地，去年在探测时发现了这个古墓群，数量十分密集，估计会有上千座。

    刘呈安说，此次古墓的抢救性发掘主要由郑州大学历史学院的考古专家来承担，面积约有几千平方米，但这还只是王门村古墓群中的一小部分，有一部分已在发掘之后封埋在正在修建的新乡市垃圾厂下，其余的则依然在沉睡。

    这些古墓把我带进了一个先古的世界。已是上午10时，浓密的大雾仍无散去的迹象，我行走在树林深处，脚下是数不清的古墓，虽然看不到历史的面庞，但只要站在这里，你就无法隔断与历史的血脉之源。

    两千年与大汉传奇

    在现场守护的郑大历史学院的研究生张贺军说，他们也刚到这里两天，现在开挖的两个墓已经接近主体了，两个古墓长约7米，墓道就长3米，棺材的位置不大，很像一个“凸”字。虽然没有出土任何物品，但是根据墓土的颜色和历史环境推测，基本上可以断定是东汉至南北朝时期的家族式墓葬群。

    从目前勘探的情况看，该古墓群没有出现重叠覆压现象，而且排列有序，说明这一墓群从东汉一直延续至南北朝时期。2004年4月2日，文物部门的工作人员从一个大型房地产项目的挖掘机下，抢救出铁剑、陶仓、陶罐、陶灶等30多件珍贵文物，其中一个带有猫头鹰纹饰的陶制乐器，极为罕见。这些文物均是汉代墓葬的陪葬品。

    站在墓坑前，一块墓砖露了出来，青色的砖体比现代的砖块薄了许多，张贺军说，汉砖都是这样，浸染了两千年的岁月，显得沧桑古老。思绪飘逸到大汉时代，凤凰山麓下是一片溪流纵横、水草芊芊的肥沃之地。这里曾经繁盛一时，虽然无法确认这里在2000年前是否为政权所在地，但是，从墓葬的密集程度和平民的居住特点可以判断，这里人口活动稠密，社会生活发达。这里极有可能是汉代居民的公共墓地。

    我曾请教过考古研究者，他们介绍，汉朝用400多年的统治历史首次形成了中华民族的概念，实现了中国历史上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大一统。著名历史读本《帝国兴替启示录·汉·白日薄西山》的作者、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徐兴无指出，作为一个全然由华夏文明自身孕育出来的伟大王朝，大汉帝国才在最深的层面影响了此后中国2000年的全部历史。

    虽然这里只是上千大汉平民的安息之地，但是随着一座座墓葬的揭开，他们会带给我们什么呢？2000多年的历史跨度，能否阻隔他们给我们讲述在中国历史上创下的鼎盛气度？

    谁解沧桑千古谜？

    茫茫树林里，我凝视着挖掘古墓的村民们
。
    大汉先民们的魂灵在脚下蠕动，我能感受到绿树掩映下田园深处的疲惫和幸福，体味到大汉的风韵在今世的流传。村民们可能不知道，他们是在这片人迹罕至的静寂中寻觅历史脉络，在守望中感受千年沧桑，卸下尘嚣的重负，感受轻风的细吟，欣赏黄土深处的奇观。而2000年来，大汉王朝的子民们就在历史深处仰视着他所形成、并一直延续至今的这个民族。

    古时的疆土，民族纷争不断，统一与和平的局面不断交替变幻。战争、水害、瘟疫、自然灾害……太多的历史沧桑都被时光轻轻拂去，留下一堆废墟，成为后人待解之谜。

    老道井墓地，这个被确定为南水北调工程控制性文物保护项目的墓地，虽然岁月的风沙早已掩蔽她的容颜，历史的尘埃淹没了她的繁荣，但是沿着经流不息的时光隧道，依然能看到曾经荣光的生命。

    历史掩埋了一切，但是掩埋不了古人留下的生存风骨，我们需要学会对历史满怀尊重和欣赏。因此，在这片平和的墓地上，将会出现多少未知的生命符号？谁将来解开这些生命密码？

    是考古研究者？是村民？还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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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记者尹海涛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