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一元斩吏”
夏俊山
宋人罗大经的《鹤林玉露》中有一则故事：张乖崖为崇阳县令，一日，发现一库吏头巾中藏着一文钱。便令人痛打库吏。库吏喊冤道：“一钱何足道！你能打我，还能杀我吗？”县令闻听此言，挥笔写就：一日一钱，千日一千；绳锯木断，水滴石穿。遂拔剑怒斩其首。
从这则故事，我们看到的是封建官场的暗无天日草菅人命。可是，近来发现不少媒体的文章都赞扬县令张乖崖。例如《南通日报》10月29日就有黄健的文章《《从“一元斩吏”说起》，作者却认为“张乖崖从严要求、防微杜渐的态度、‘绳锯木断，水滴石穿’的警示，在今天看来仍不乏现实意义。”
为一文钱杀人，本属草菅人命，而被杀的小吏，本来只是挨打，“不服”才是触怒张乖崖、导致被杀的真正原因，这个故事给我们的启示显然不是什么“从严要求、防微杜渐”，而是要依法治官，防止滥权。
库吏监守自盗，当然不对。但是，毕竟只是一钱，该检讨，还是该退赔，或者罚款、辞退，乃至承担什么样的法律责任，都应该于理于法有据，怎么能按照官员的情绪变化随意处置？因为被打不服，库吏竟为此掉了脑袋。这分明告诉我们：上司永远是对的，千万不能顶嘴，对上司百依百顺可是必备的品格，否则，谁顶嘴，谁倒霉！——这是什么样的官场，这是什么样的世道啊！
再看张乖崖的判词：“一日一钱，千日一千……”这显然是还未发生的假设，怎能作为犯法事实？这种根据主观假设，虚拟事实进行定罪的做法，显然有违司法公理，有违法治精神。张乖崖没有经过任何司法程序，就判处库吏死刑。这种完全架空法律、独断专行的做法，无疑是非常可怕的。这表明，在政府官员的特权面前，法律不过是一纸空文！
“一元斩吏”的故事至今被一些人津津乐道，也许是因为有着“惩治贪污”的旗号，于是给人一种错觉，认为只要掌权的人是“清官”、“好人”，法律就可以变通，权力就可以逞威，这种错误的观念，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模糊人们对法治概念的认识，妨碍了法治精神的传播，拖延了法治进程的步伐，实在是祸国殃民，害人不浅。
如今，四中全会已经召开，“依法治国”的号角已经吹响。我们要“防微杜渐”，但更要严防官员滥权、严防张乖崖式执法，这才是正道！
